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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在背後公然謾罵妙玉,李紈爲何會這麼做?

來源:安安歷史網    閱讀: 2.59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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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紈,字宮裁,金陵十二釵之一。下面就一起來看看小編帶來的文章。

《紅樓夢》雖然書中關於她的文字並不少,遠在迎春、惜春之上,但讀者往往對其無感,因爲李紈的性格方面沒有太大的亮點,不如寶、黛、釵等個性鮮明,吸引讀者注意。

《紅樓夢》第4回,曹公曾對李紈有過一段詳細的介紹,藉此讓讀者瞭解到李宮裁的生平經歷:

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爲國子監祭酒。族中男女,無有不誦詩讀書者,至李守中承繼以來,便說“女兒無才便有德”,故生李氏時,便不十分令其讀書。只不過將些《女四書》、《烈女傳》、《賢媛集》等三四種書,使她認得幾個字,記得這幾個前朝賢女便罷了,卻只以紡績井臼爲要,因取名爲李紈,字宮裁。因此,這李紈雖然青春喪偶,且居處於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無見無聞,惟知侍親養子,外則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讀而已。——第4回

這一段文字,很巧妙地解釋了後文中的很多伏筆。譬如第37回“秋爽齋偶結海棠社”,李紈任社長,因爲她自己作詩不太行,只會評詩,蓋是因父親李守中堅信“女子無才便有德”,故而沒有對李紈進行詩書文化教育,更多是培養李紈的女德。

同時,李紈是金陵十二釵中身份最特別的女子——她是一個寡婦。丈夫賈珠早早去世,這件事對李紈的人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她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子,正值青春年紀,卻礙於寡婦身份,只能打扮老氣,清淨守節,用書中的話來說,李紈的生活如同“槁木死灰”一般。

於是乎,我們看到,每次衆姊妹聚會,別的姑娘們都是穿紅着綠,打扮得神采飛揚,唯獨李紈總是一件素色的“青哆呢對襟褂子”;大觀園分配住處,李紈選擇的也是低調農家風之稻香村。

孀居的身份給李紈的爲人處世也帶來很大變化,比如她做人做事格外低調謙遜,對下人亦是恩寬少罰,用這種方式跟賈府上下人等搞好關係。所以第65回“賈二舍偷娶尤二姐,尤三姐思嫁柳二郎”,小廝興兒向尤二姐、尤三姐介紹賈府內部諸人時,對李紈的評價就很不錯:

興兒拍手笑道:“我們家這位寡婦奶奶,她的諢名叫作‘大菩薩’。第一個善德人。我們家的規矩又大,寡婦奶奶們不管事,只宜清淨守節。妙在姑娘又多,只把姑娘們交給她,看書、寫字、學針線、學道理,這是她的責任。除此,問事不知,說事不管。不像她(王熙鳳)多事逞才。”——第65回

紅樓夢中在背後公然謾罵妙玉,李紈爲何會這麼做?

興兒的評價其實並不客觀,李紈待下寬和,王熙鳳待下嚴苛,故而興兒貶低鳳姐,盛讚李紈,此是因興兒居於奴僕身份,對管家人王熙鳳心存不滿,李紈萬事不管,自然樂得施恩,並非是李紈籠絡人心之能力在鳳姐之上。

真正的李紈並沒有衆人想象得那般敦厚柔弱,只是因孀居身份,李紈一直在壓抑真實的自己,譬如第37回“海棠詩社”,李紈評薛寶釵的《詠白海棠詩》爲第一,林黛玉第二,寶玉情人眼裏出西施,認爲黛玉的詩才是最優的,忍不住嘴上嘟嘟囔囔埋怨了幾句,李紈立刻以威言震懾,鎮住賈寶玉的話頭:

李紈道:“若論風流別致,自是這首;若論含蓄渾厚,終讓蘅稿。”......李紈道:“怡紅公子壓尾,你服不服?”寶玉又笑道:“只是蘅瀟兩首,還要斟酌。”【話內細思,則似有不服先評之意】李紈道:“原是依我評論,不與你們相干。再有多說者必罰!”寶玉聽說,只得罷了。——第37回

在大觀園這所象牙塔內,賈府的很多森嚴規矩管不到這裏,李紈便表現出了真實的自己,賈寶玉不服李紈之評詩,李紈立刻以社長之地位彈壓其志,力求保證詩社的工作能順利進行,可見李紈亦有威嚴之狀,並非完全是溫柔軟弱的善菩薩。

再有第40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王熙鳳事忙,便將綴錦閣之倉庫鑰匙暫交給李紈,讓其安排宴會細節,李紈則表現出很強的執行力,說話大氣,做事麻利,儼然有點王熙鳳的影子:

李氏站在大觀樓下往上看,令人上去開了綴錦閣,一張一張往下擡。小廝、老婆子、丫頭一齊動手,擡了二十多張下來。李紈道:“好生着,別慌慌張張鬼趕來似的,仔細蹦了牙子。”又回頭向劉姥姥笑道:“姥姥,你也上去瞧瞧。”劉姥姥聽說,巴不得一聲,便拉了板兒,登梯上去。——第40回

而這纔是真正的李紈,她亦有青春、幹練的一面,只不過礙於封建禮教對她的束縛,加上孀居身份的道德妨礙,導致她在賈府的生活如“槁木死灰”一般,沒有半點生機。一旦從賈府搬進大觀園,她的個性才得以暫時解放——賈府中的李紈,和大觀園中的李紈,儼然是兩副性情。

對李紈分析至此,我們才能解讀李紈對妙玉的誹謗。《紅樓夢》第50回“蘆雪廣爭聯即景詩,暖香塢創制春燈謎”,衆姊妹齊聚蘆雪廣聯詩,期間賈寶玉落第,李紈便懲罰他去櫳翠庵問妙玉索要幾枝紅梅,期間的言辭值得注意:

紅樓夢中在背後公然謾罵妙玉,李紈爲何會這麼做? 第2張

李紈笑道:“也沒有社社擔待你的。又說韻險了,又整誤了,又不會聯句了。今日必得罰你。我纔看見櫳翠庵的紅梅花有趣,我要折一枝來插瓶,可厭妙玉爲人,我不理她。如今罰你去取一枝來。”衆人都道:“這罰得又雅又有趣。”......寶玉忙吃一杯,冒雪而去。李紈命人好好跟着,黛玉忙攔說:“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第50回

此處恐怕是整本《紅樓夢》中李紈唯一一次表現出明確的喜厭態度,上文我們已經分析過,李紈是個很謹慎小心的人,她對下人多恩少罰,這纔在賈府衆人心中塑造出一個“大菩薩”的形象,可眼下李紈卻直言自己“可厭妙玉爲人”,與前番人設大不相同,可謂是分析李紈形象的一處重要文本。

妙玉隱居櫳翠庵,與李紈應該沒有交集,兩人之間也無恩怨情仇,爲何李紈會直言自己厭惡妙玉呢?分析這個問題,有一個必須考慮的現實因素——李紈說話的具體情境。

當時衆姊妹聯詩,所有人均在現場,換言之,李紈不是偷偷暗地誹謗妙玉,而是當着衆人的面表示對她的不滿,這貌似有點不太符合李紈“低調處事,不得罪人”的人設。

有很多論者也都發現了這一點,並對此進行解讀。譬如有論者認爲,李紈乃孀婦、妙玉乃尼姑,兩人身份雖不同,但處境相似,李紈清淨守節,過着槁木死灰一般的日子,妙玉卻精神生活豐富,跟賈寶玉私交甚密,甚至第63回賈寶玉生日,妙玉還專門送去粉色祝壽信箋,以慶寶玉壽辰。

於是得出結論:李紈不滿妙玉之假“清高”,一邊當着尼姑,一邊跟賈寶玉保持親密關係,實在不符合出家人的行事作風,故而李紈或出於公心,或出於嫉妒,這才忍不住當衆表現自己對妙玉的不滿。

此論乍一看貌似有道理,實則仍是主觀臆想,並無明確證據。筆者私認爲,李紈不喜妙玉,並不能當作李紈的個體行爲現象來解讀,更多是一種普遍心理行爲,說得直白些:李紈之所以敢當衆表示自己對妙玉的不滿,是因爲在場諸人均不喜妙玉,蓋因是衆人共識,故而李紈纔會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地脫口而出:“可厭妙玉爲人,我不理她”。

這一點很關鍵,讀者切莫以爲李紈這麼謙遜老實的人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不符合自己以往性情的激烈之舉,此論着實拘泥於表面情節,未看到其本質。

紅樓夢中在背後公然謾罵妙玉,李紈爲何會這麼做? 第3張

妙玉之紅樓夢曲《世難容》中稱其“太高人慾妒,過潔世同嫌”,便是筆者上述分析之註腳。豈不見第41回“櫳翠庵品茶”,只因林黛玉問了一句烹茶之水的相關問題,便被妙玉直言譏諷:

黛玉因問:“這也是舊年蠲的雨水嗎?”妙玉冷笑道:“你這麼個人,竟是大俗人。連水也嘗不出來。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胎青的花甕一甕。總捨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開了,我只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你怎麼嘗不出來?隔年蠲的雨水,哪有這樣輕浮?如何吃得?”黛玉知她天性怪癖,不好多話,亦不好多坐。吃完茶,便約着寶釵走了出來。——第41回

林黛玉是有名的口齒伶俐,今之讀者亦送林黛玉一個外號“林懟懟”,見誰懟誰,從王夫人的周瑞家的,到賈寶玉的奶孃李嬤嬤,誰沒被林黛玉懟過?又有誰敢跟林黛玉互懟?

可眼下妙玉居然敢當面稱黛玉是個“大俗人”,可見其性情乖癖,絲毫不照顧賈母最寵愛的外孫女兒林黛玉,對黛玉尚且如此,對其他人是何態度可想而知,包括其後劉姥姥用了櫳翠庵的茶杯,妙玉立刻讓人將杯子丟棄,不願再用,可見其性情怪誕,與世不容。

由此管中窺豹可知,整個賈府衆人,皆不喜妙玉之怪癖,此是闔府上下衆人共識,也正是因此,才促成了李紈的當衆貶低妙玉,此情節非爲塑造李紈,而是爲了塑造妙玉,不同的讀者着眼點不同,便會出現這般誤讀,筆者淺論,以供諸君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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