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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的袖手人:漫談陳三立父子的兩首詩

來源:安安歷史網    閱讀: 9.71K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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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寧陳寶箴、陳三立、陳寅恪祖孫三代都是中國近現代史上的名人,不過第一代做官,第二代作詩,第三代做學問。雖如此,三代人身上濃烈的士大夫憂患意識是一脈相承的,只是歷史給第一代提供了從政的舞臺,他部分實現了自己的抱負——儘管戊戌變法失敗後黯然去職。第二代、第三代只能做袖手旁觀的閒談者,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圍觀羣衆。圍觀,當然改變不了中國。

讀陳三立和陳寅恪父子倆的兩首詩,頗能感受到旁觀卻心猶不甘的複雜情感。

不甘心的袖手人:漫談陳三立父子的兩首詩

陳三立,字伯嚴,號散原,生於1553年。1882年(光緒八年)鄉試中舉,主考官是晚清著名的詩人陳寶琛,1886年(光緒十二年)會試中式後,返長沙,與王闓運等人結碧湖詩社。1889年(光緒十五年)參加殿試,中三甲四十五名進士,授吏部主事。這位性格傲岸的公子不樂部曹的案牘生涯,不久棄職,南下侍候正擔任湖北布政使的父親。

1894、1895年,清朝和日本在海、陸大戰中先後慘敗,訂立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奉旨去東瀛簽約的李鴻章、李經方父子成爲慈禧太后、光緒帝母子的背鍋俠,遭天下人唾罵,陳三立亦然。他曾致電張之洞:“籲請誅合肥以謝天下。”

陳三立的《高觀亭春望》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所作(此詩寫作年代有兩說,一主乙未年即1895,一主癸巳年即1893,若亦後說,尚無甲午之敗,但散原老人彼時的憂患蒼涼之心境則是一樣的),詩云:

腳底花明江漢春,樓船去盡水鱗鱗。

憑欄一片風雲氣,來作神州袖手人。

漢水匯入長江,登上高樓,極目楚天,看波光粼粼,百舸遠去。歷代詩人睹此景,不由得幽思逸發,或念天地悠悠,或嘆時光無情,而陳三立想到的是國事。天高地迥,風雲變幻,國事孔殷,而自己卻無能爲力,只能袖手旁觀。他當然是大大的不甘心呀。

當時激憤的士民多把戰敗與乞和歸罪於李鴻章,到了世人皆欲殺的地步,但陳三立的恩師陳寶琛作爲大臣和清流派的領袖,身在局中,卻有不同的看法,他對翁同龢公報私仇、以帝師之尊激發“浪戰”很有看法,在1895年寫《感春四首》,其一雲:

一春誰道是芳時?未及飛紅已暗悲。

雨甚猶思吹笛驗,風來始悔樹旛遲。

蜂衙撩亂聲無準,鳥使逡巡事可知。

輸卻玉塵三萬斛,天公不語對枯棋。

陳衍《石遺室詩話》曾爲此詩作箋釋:

滄趣有《感春》四律,作於乙未(1895)中日和議成時,其一雲:……三、四略言冒昧主戰,一敗塗地,實毫無把握也;五言臺諫及各衙門爭和議,亦空言而已;六言初派張蔭桓、邵友濂議和,日人不接待,改派李鴻章以全權大臣赴馬關媾和,遲遲不行;七、八則賠款二百兆,德宗與主戰樞臣坐視此局全輸耳。

不甘心的陳三立一有機會,必然不會袖手,而是積極地插手。其父陳寶箴任湖南巡撫時,推行新政,他成爲父親最倚重的智囊人物,襄與擘劃。在羅致人才、革新教育方面效力尤多。朱德裳在《三十年聞見錄》中說:

戊戌春,湖南長沙稱爲德星所聚。蓋陳右銘(寶箴)爲巡撫,黃公度(遵憲)爲臬司,徐研甫(仁鑄)爲學政,譚復生(嗣同)、唐拂塵(才常)、熊希齡之流爲奔走百執事。於是時務學堂、湘報館、南學會後先出焉。然暗中主持者,伯嚴公子也。

變法失敗後,陳三立因“招引奸邪”之罪被革職,永不敘用,他又回到了“袖手人”的狀態,不得不在山水與詩賦中打發餘生。

1938年,陳寅恪任西南聯大文學院教授,當時文學院在雲南蒙自,暮春時節,他寫下一首《殘春》:

家亡國破此身留,客館春寒卻似秋。

雨裏苦愁花事盡,窗前猶噪雀聲啾。

羣心已慣經離亂,孤注方看博死休。

袖手沉吟待天意,可堪空白五分頭。

“家亡國破”是實指。南、北二京和天津、上海先後陷落。盧溝橋事變後,日軍欲招致困在北平的陳三立,百般遊說,皆不應許。爲免糾纏,散原老人絕食而死,享年85歲。陳寅恪料理喪事後即南下。在山城蒙自,雖然時令到了暮春,但卻有蕭瑟秋意,這當然是詩人的心境。

“羣心已慣經離亂,孤注方看博死休。”從清末開始,中國人已經習慣了戰爭中離亂,而此番日寇大舉入侵,東南沿海大城市已落入日寇之手,中華腹地武漢危急,中國政府和軍隊的抗戰,確實是孤注一擲來博生死呀。

詩的最後兩句爲陳寅恪沉重的嘆息:“袖手沉吟待天意,可堪空白五分頭。”作爲一介書生,對於中日大戰,能做什麼呢?只能袖手等待着老天的安排,只哪堪頭髮已半百呀!

不甘心的袖手人:漫談陳三立父子的兩首詩 第2張

戊戌初夏敬書

陳寅恪對抗戰的前景持悲觀的態度,當時中日國力對比太懸殊了,普遍的看法是不要說能光復全部淪陷的河山,即使能守住西南半壁就不錯了。陳寅恪在同時期還寫了一首《蒙自南湖 》:

景物居然似舊京,荷花海子憶昇平。

橋頭鬢影還明滅,樓外笙歌雜醉醒。

南渡自應思往事,北歸端恐待來生。

黃河難塞黃金盡,日暮人間幾萬程。

湖中盛開中荷花,怎麼能不讓詩人想起清華園、頤和園等舊京的風景呢?尤其是那初夏的荷花。可是,他憂心忡忡認爲,“南渡自應思往事,北歸端恐待來生。”

總算“天意”尚好,抗戰勝利了,甲午戰爭以來淪陷於日本之手的河山——包括臺灣,全部光復,陳寅恪也回到了清華園度過短暫的一段時光,旋即南下。可他盼望的太平來到了沒有?對陳寅恪這種舊式士大夫而言,想做“神州袖手人”而不可得呀,必須表態。

這大概是“袖手沉吟待天意”的結局吧。

不甘心的袖手人:漫談陳三立父子的兩首詩 第3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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