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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溫獨攬朝政十餘年,爲何卻沒能稱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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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溫是東晉權臣,因溯江而上滅亡成漢政權而聲名大奮,又三次出兵北伐,戰功累累。後獨攬朝政十餘年,操縱廢立,有意奪取帝位,終因第三次北伐失敗而令聲望受損,受制於朝中王謝勢力而未能如願。

桓溫獨攬朝政十餘年,爲何卻沒能稱帝呢?

桓溫出身龍亢桓氏,是第三個執政東晉的士族門閥。桓溫曾經權傾天下,獨攬朝政多年,甚至擅行廢立之事,妄圖謀朝篡位。桓溫曾經立皇位非常近,可最終還是敗了,功敗垂成。甚至連加九錫這種事也未能如願。是桓溫實力不夠嗎,恐怕不是。當時桓溫不僅控制了朝廷,還控制了東晉幾乎所有方鎮;是皇權壓制了桓溫嗎,恐怕也不是。桓溫執掌東晉時,是皇權最衰落的時代。那是爲什麼是呢?這當然和東晉的門閥政治有着重要關係。

桓溫所處的時代,是門閥政治最強盛的時代。桓溫不僅能廢立皇帝,還一度距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這是其他士族執政時,所無法做到的事情。足見那時門閥政治之強盛,然而,也這正是門閥政治的強盛,最終阻礙了桓溫篡權,導致桓溫謀篡之事功虧一簣。

一步之遙的皇位

爲了建功立業,加強自身的實力和威望,日後篡權做好準備。桓溫曾先後三次發動北伐,前兩次都取得了成功,取得了一定的戰果,桓溫的威望也與日俱增。而桓溫第三次北伐時,卻大敗而歸,名望跌到了谷底,實力也受到損傷。不過桓溫在第三次北伐時,控制了徐州和豫州兩個長江下游的重要方鎮,掃清了控制建康的障礙。

第三次北伐大敗,讓桓溫謀篡晉室的計劃受到嚴重挫折。儘管如此,桓溫仍然不甘心放棄稱帝,於是他在謀士郗超的建議下,決定行廢立之事,並效仿伊尹、霍光那般攝政。不久他帶兵入朝,廢掉了海西公司馬奕,立會稽王司馬昱爲帝,就是歷史上的晉簡文帝。

桓溫立簡文帝,和司馬昭立曹奐一樣,也是權臣先立個傀儡皇帝,以後再逼傀儡皇帝禪位於自己的路數。簡文帝在位時,形同傀儡,朝政大權操於桓溫之手。簡文帝當然知道自己的處境,也明白桓溫的用意。簡文帝在位8個月,一直努力配合桓溫,沒有和桓溫發生過沖突。簡文帝彌留之際,立下遺詔,讓桓溫行周公攝政之事,但並未明確是否禪位於桓溫。

周公攝政說的是周朝時,周武王死後,顧命大臣周公旦以攝政的身份總攬朝政,輔佐年幼的周成王。後來周成王長大以後,周公旦還政於周成王。留下週公攝政的千古美談。周公攝政時能做到還政於周成王,若是桓溫攝政能否做到呢?桓溫當時篡權之心已經非常明顯了,當然很難做到。可是簡文帝也沒辦法,他無法制衡桓溫。所以只能在後面加上了一句“君自取之”。

這也意味着,桓溫攝政以後,如果能盡心輔佐新君固然最好,如果桓溫執意篡晉自立,簡文帝也無能爲力,只能默許。連皇帝都默許桓溫篡晉自立了,桓溫稱帝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了。這也是桓溫距離皇位最近的一次,如果簡文帝的這個遺詔得以執行,桓溫當然是攝政王了,他攝政之後,必然是要篡晉自立。

然而沒想到,時任侍中的王坦之,卻給了桓溫當頭一棒喝。王坦之進宮後,看到簡文帝的這個遺詔,當場撕毀,同時據理力爭,並以“天下,宣元之天下,陛下何得專之”爲由,迫使簡文帝修改遺詔,把對桓溫的安排,從“依周公居攝故事”改爲“如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

桓溫不能效仿周公攝政,只能像諸葛亮和王導那樣輔政。桓溫失去了攝政的資格,也就失去了篡晉自立的機會。王坦之修改簡文帝遺詔,對桓溫是一個非常沉重的打擊。當時桓溫基本掌控了朝廷和重要方鎮,連皇帝也默許桓溫篡晉自立。可王坦之硬是憑藉一己之力,擊碎了桓溫的皇帝夢,成功延續了晉祚,使得東晉又延續了近半個世紀。

士族門閥反制桓溫

王坦之出身太原王氏,和到東晉初期執政的琅琊王氏分屬兩支。王導死後,琅琊王氏逐漸沒落,太原王氏卻在悄悄興起,至簡文帝朝時,太原王氏成爲朝中新貴,名重一時。而當時能和太原王氏並駕齊驅的,就是陳郡謝氏。面對桓溫謀朝篡位、破壞門閥政治之舉,太原王氏和陳郡謝氏聯手反制桓溫。連已經沒落的琅琊王氏也加入到反制桓溫的隊伍中來。

簡文帝生前並未立太子,病重時也沒有確定太子人選。羣臣畏懼桓溫,不敢擅作主張,有人建議此事交給桓溫來定奪。出身琅琊王氏的尚書僕射王彪之明確表示反對,於是在王彪之的堅持之下,羣臣擁立簡文帝的兒子司馬曜即位,就是歷史上的晉孝武帝。晉孝武帝即位後,太皇太后褚蒜子以晉孝武帝年幼爲由,下詔還是讓桓溫攝政。王彪之再次反對,並將崇德太后的詔令封還給崇德太后。崇德太后只好作罷。

桓溫權勢之盛,不僅是羣臣畏懼,就是簡文帝和崇德太后也都妥協了,都認爲桓溫攝政是有必要的。但是王彪之卻並不這麼認爲。羣臣建議讓桓溫來確定太子人選,崇德太后提議讓桓溫攝政,都被王彪之阻止。可見,雖然桓溫權傾天下,於外掌握了重要方鎮,於內基本掌控了朝廷。但朝廷還未完全被桓溫掌控,如朝廷的王坦之、王彪之和出身陳郡謝氏的謝安,就是桓溫堅定的反對者。

以王坦之和謝安爲代表的士族門閥,趁桓溫並未完全掌控中樞之機,聯手反制桓溫,讓桓溫在稱帝的路上,充滿了波折和坎坷。桓溫本來已經距離皇位非常非常近了,就差一小步,沒想到跌了一個大跟頭。權傾天下的桓溫,當然很惱怒。他懷疑是王坦之和謝安從中作梗。桓溫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除了中樞的朝廷,尚未完全被桓溫掌控之外,其他勢力和力量都在桓溫掌控之中。當時在中樞,能抗衡桓溫的,只有太原王氏和陳郡謝氏。

爲了教訓王坦之和謝安,桓溫以祭掃皇陵爲由,從駐地姑孰率領大軍進入建康。當時建康的文武百官,見到此狀無不大駭。建康城中盛傳桓溫此次來建康,就是爲了剪除太原王氏和陳郡謝氏,篡奪晉室。桓溫來到建康後,命王坦之和謝安過來拜見自己。王坦之見了桓溫,戰戰兢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記事用的手板都拿反了。倒是頗具名士風範的謝安,鎮定自若,面對手握重兵、興師問罪而來的桓溫,謝安從容應對,他笑着對桓溫說“我聽說諸侯有道,守衛在四鄰,明公何必在此佈置重兵”。隨後謝安和桓溫兩個人暢談一番後,桓溫帶兵退回姑孰。

桓溫退回姑孰後沒多久,就得了重病。病入膏肓的他多次上表朝廷,請求朝廷給他加九錫,但被謝安和王坦之所阻。謝安多次以文書不合規爲由,打回去讓桓溫重寫。就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多次,終於把桓溫熬死了。給桓溫加九錫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桓溫爲何妥協,放棄篡權稱帝

桓溫明明擁有強大的實力,是當時東晉最有權勢的人,剪除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也並非易事,爲什麼和謝安一番交流後,就退回姑孰呢?如果桓溫當時使用強力,除掉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再篡晉自立,能獲得成功嗎?答案是難度非常高,這也是爲什麼桓溫不這麼做的重要原因。更弔詭的是,明顯處於弱勢的謝安真有那麼大能量,迫使桓溫知難而退?有觀點認爲是謝安的名士風範,讓桓溫折服,故而退兵,這麼說顯然是小看了桓溫。桓溫一生南征北伐,征戰四方,殺人如麻,最終成爲東晉最有權勢的人,斷不可能在意謝安所謂的名士風範。

其實讓桓溫顧忌的,是當時東晉流行的以談玄爲主旨的名士圈。魏晉時期,玄學得到極大發展,以東晉爲最。擅長清談成爲躋身名士圈的不二法寶,而能躋身名士圈的,基本都是士族門閥羣體。以士族門閥爲主體的名士圈,是東晉士族門閥之間交際和聯絡感情的重要紐帶。東晉名士圈中的人,很多都在朝廷出任顯要官職,是東晉門閥政治的主要參與者,也是維繫東晉門閥政治的重要力量。

桓溫本人並非名士,也不擅長清談,他甚至對名士之間的清談之風頗爲反感。某個大雪天,桓溫曾一身戎裝到山裏狩獵,遇到了王濛、劉惔等一羣名士在雪地裏清談。劉惔看到桓溫之後,不客氣地問了一句“老東西穿成這樣,要想幹嘛”。桓溫回擊“如果我不這樣,你們這些人怎麼能在這裏清談”。

儘管桓溫對名士清談反感,但他和一些士族出身的名士關係交好,如謝安、王羲之、王坦之等名士都曾在桓溫軍中擔任過幕僚。桓溫刻意和士族名士保持友好的關係,當然也是從自身利益出發,希望這些士族名士能爲己所用。即便士族名士不能能爲己所用,即便桓溫當時權傾天下,手握重兵,卻依然不敢對士族用強。因爲當時由士族主導的門閥政治非常強盛,需要讓桓溫去適應,而非摧毀。

畢竟王敦篡權的教訓就在眼前。王敦第二次起兵時,以篡奪晉室爲目的,這種破壞門閥政治的行爲,遭到了南北方士族的共同抵制,讓權勢極重的王敦身敗名裂。王敦之敗,實際上是敗於門閥政治。桓溫當然會吸取這個教訓,故而在篡權過程中,桓溫採取了迂迴戰術,一步步把自己的勢力從方鎮擴展到中樞,整個過程還算順利。

儘管如此,桓溫仍然是小心翼翼,並沒有像王敦那樣,直接發兵建康篡奪晉室,而是以相對溫和的方式,緩步邁向皇位。桓溫之所以這麼小心,當然是擔心士族聯合起來,像反對王敦那樣反對他。畢竟在中樞,還有一部分勢力,並未被桓溫掌控,就是太原王氏和陳郡謝氏。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桓溫權勢滔天,也依然要小心行事。

自東晉初期,確定士族與皇權共天下的門閥政治以後,這種門閥政治得到了士族一致認可。到桓溫時,執掌東晉的士族門閥,已經換了三輪。無論那個士族執政,都需要遵守和適應門閥政治。在東晉門閥政治格局下,士族可以壓制皇權,但是不能取代皇權,這是門閥政治的紅線。士族執政時,一定不能逾越,否則下場就會和王敦一樣慘。

這種門閥政治,擁有深厚的政治根基,所有士族均予以支持和擁護。再強盛的士族,也難以改變這種門閥政治。因爲一旦嘗試改變它,就將遭到所有士族的反制。當初王敦沒做到的事情,桓溫同樣沒法做到,哪怕他距離皇位近在咫尺。

桓溫獨攬朝政十餘年,爲何卻沒能稱帝呢? 第2張

桓溫謀篡晉室,用了很長時間,雖然幾乎就要成功了,但最終功虧一簣。不是桓溫實力不夠,也不是皇權的反抗,而是士族聯合反制。士族門閥在桓溫完全掌控了方鎮、基本掌控了中樞,而且司馬氏皇族和大部分朝臣都屈服的情況下,憑藉自身的社會影響力和政治影響力,聯合反制桓溫,挫敗了桓溫篡奪晉室的企圖。

桓溫的篡權之舉,無疑是對門閥政治的破壞,必然遭到士族門閥的反制。王坦之、王彪之和謝安等士族,不懼實力強勁的桓溫,聯手反制桓溫,以確保門閥政治能得以延續。由此可見,士族是門閥政治的堅定支持者。任何企圖門閥政治格局的行爲,都是士族所不允許的。當年王敦失敗,就源於此。

謝安能勸退桓溫,就是因爲謝安並非代表他個人,而是代表了整個士族門閥。桓溫對此有清醒的認識,所以桓溫沒有效仿王敦直接武力逼宮,而是採取了迂迴戰術,他制定了“北伐-建功立業-建立威望-廢立皇帝-逼皇帝禪位”的篡權路線圖。在桓溫第三次北伐大敗時,桓溫的這個路線圖遭到了巨大挑戰,後來更是遭遇士族門閥的聯合反制,最終敗北。

值得注意的是,桓溫的這個篡權路線圖,和東晉末年權臣劉裕篡晉立宋一模一樣。這意味着桓溫的篡權路線圖,被劉裕繼承了。爲什麼桓溫失敗,而劉裕成功了呢?當然是和門閥政治密不可分。桓溫篡權時,東晉的門閥政治興盛,桓溫遭遇了強大的阻力;而劉裕篡權時,門閥政治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劉裕沒有遭遇什麼太大的阻力。如果把桓溫和劉裕換位一下,那麼結局當然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