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過分美麗》熱播，作爲一部“娛樂圈職場劇”，它最爲觀衆所熱議的，是它相比國內其他娛樂圈題材劇集，所展現出的罕有的真實尖銳，從劇本層面，它沒有迴避這個圈子的灰色地帶，“把行業迴歸行業”;從演員層面，表演上也在盡力做到人物的複雜多面性，“把人迴歸人”。主演秦嵐與該劇總製片人、藝術總監樑振華一同接受了澎湃新聞的專訪，二位在對談中，聊了聊關於這部劇的創作故事。
2018年，《延禧攻略》裏的“富察皇后”一角，讓秦嵐[微博]大放光彩。這部戲播完半年左右，找秦嵐的現代戲，至少有二三十個。而秦嵐那時候，“不太敢接大女主”。她認爲接大女主戲一定要很謹慎，“如果真的是要一個人扛起一個故事，那必須是各方面都要準備好才行。”當時，在這幾十個戲裏，《怪你過分美麗》的劇本，團隊內部評估排名第一。但這部劇的女主角“莫向晚”，與溫婉善良的“富察皇后”，可謂天差地別。
“任何戲劇都講反差”，樑振華這樣說道。在不少人看來，秦嵐常塑造的是溫暖的、具備中國傳統女性美德的角色，尤其是“富察皇后”之後，這一印象又加深了。而“莫向晚”則是大殺四方、殺伐果決的鐵血經紀人，乍看之下，秦嵐並不適合這個角色。“但我看過她的《南京，南京》，還有《王的盛宴》，我看到秦嵐非常有力量的那一面。而且，純粹的力量感可能會讓人疲倦，但現在的莫向晚，她力量感背後的柔弱，這個分寸秦嵐把握得很好。”確實，《怪你過分美麗》一經播出，“莫向晚”這個高情商高智商，內柔外剛的人物，成爲今夏最出彩的電視劇女性角色之一。
秦嵐飾演經紀人莫向晚 在秦嵐看來，時裝劇不像古裝劇，有表演框架或者範式。時裝戲一定要既生活生動的同時，讓觀衆覺得有信服力。“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要有人味，不能我爲了大女主，爲了爽爽爽，就脫離該有的真實感。”莫向晚這個在娛樂圈摸爬滾打的人物，身上有不少東西觸動了入行多年的秦嵐。“我要真實地把她表達出來，表達出她的不得已，她的軟弱，她的更多層面，我不希望她只是個紙片般的存在。”
秦嵐走進莫向晚的第一步，不是她的成功和榮耀，而是滿身的疲憊與不易。秦嵐對這一形象做了一些設計，先是爲戲瘦了四五斤，然後每天辛苦一天下戲後還要健身，爲的卻不是出鏡好看，而是出鏡“疲憊”：“莫向晚每天忙成這樣子，有時候吃飯都沒有時間，她的狀態一定不是飽滿豐盈的。”
秦嵐爲這個角色做的細節都十分細緻，比如莫向晚看着劇本在牀上睡着的一場過場戲，她也提出建議，在牀上堆的劇本上加上圈點批註和便利貼。“莫向晚作爲經紀人，會認真爲藝人挑選劇本，分析適不適合自家藝人，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案頭工作。”
還有莫向晚平時常做的運動，本來劇本里寫的是跑步，秦嵐建議改成了划船機。她覺得，划船的動作，比起跑步更具力量感，“划船機的聲音，那個水花和漩渦，運動時呼吸間就更有自己的節奏和力量感了。”秦嵐非常清楚自己外表中的“柔”，在塑造這個角色時需要被“打破”。而這些“打破”，在強調真實感的時裝劇中，不能是聲勢浩大的“推翻”，只能是不動聲色的“微調”。這種微調，最明顯的一點體現在妝容，秦嵐會建議化妝師，眉毛更顯細而上挑，脣峯要尖利。“大家那時候還沉迷在富察那樣白月光的印象裏，但這個印象我一定要‘破’掉，一定不能讓觀衆看到從前的影子，這個是最重要的。”
“我在這部戲裏面可能很多人能感受到，並沒有那麼精神靚麗，滿滿膠原蛋白，我希望她有些疲憊感，這是很多職場打拼很成功的女人必須爲之而付出的代價。”
真實的基礎，是有價值立場
在秦嵐看來，“莫向晚”有很多圈內經紀人的影子，但也並沒有確切的參照對象。她說到有不少經紀人朋友看了這個戲，共鳴頗深，來找她聊天。
這個經紀人角色的塑造，首先得益於樑振華領銜的編劇團隊的出色創造。樑振華有着編劇、製片人等多重身份，從業過程中見過大量形形色色的經紀人。在2018年接觸到未再的原著小說時，樑振華就感覺到，從經紀人多角度切入對娛樂圈的描寫，是讓他頗有感觸也很有意思的做法。到了素材蒐集階段，樑振華與編劇團隊“採訪了數十個各層級的經紀人”，“其中有正在帶新人的，有帶呈上升趨勢的藝人的，有帶頂級藝人的，他們分享了非常鮮活的事例給我們。現在觀衆也不斷在問劇中事例是不是真的，我只能說，它們是藝術虛構，當然不可能跟真實一一對位，但它們一定是有可能發生的。”
據樑振華介紹，編劇團隊裏有總編劇蘇蓬和編劇秦文、李花三人，整個劇本創作週期長達一年半。秦嵐看到的第一稿，已經是修改後的四五稿，到了拍攝時，是十幾稿。“一邊拍，一邊修改和優化，就是殺青前三天，才寫完了最後一場戲”。樑振華表示，劇組開機拍攝之後，爲了精益求精，他帶着編劇日夜創作，“現在出來的這些內容，我們團隊應該說拿出了全部的熱忱、創新力和才華。”秦嵐在一旁點頭認同，“我拍了那麼多戲，這是少有的一部讓我覺得越改越好、越改越有驚喜的。”
劇本保質完成，就看導演能將其影像化出幾成水平。樑振華對導演王之推崇有加：“我昨天跟王之打電話，說你小子真的幫我們的劇本加分了。第一，他非常尊重劇作，除了一些現場情緒和細節上的微調，基本不改劇本;第二，在影像呈現和跟演員溝通交流方面，他充分發揮了導演藝術創作上的能動性，現在呈現的效果有目共睹。”
“前期我和編劇團隊跟王之有過交鋒”，樑振華笑說。兩人最開始對劇本的風格有一些設定上的分歧，樑振華和他密切溝通後，拿出了新版本的前三集，兩人之間從此便幾乎再沒有過分歧，“一旦在審美風格上達成了默契，我們之間就拿專業對話，幾乎不需要什麼溝通成本。他知道我們的劇本的光彩和着力點，我也知道他想要什麼，他能呈現成什麼模樣。”王之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他想在劇中把上海最有生活和人文氣息的美感展現出來，而不是做成都市劇中高樓大廈千篇一律的“上海”。法租界老洋房，路邊的餛飩攤，外灘最繁華地段的酒吧，劇組一拍就是好多天，秦嵐笑道：“把我們製片方拍破產了。”
“道具、美術，我們儘量找一種低調考究的感覺，色調是相對冷色調，沒有浮華豔麗的色彩，沒有鮮亮的大色塊，後期調色也是，追求一種時尚和懷舊感的中和調性。”
精緻包裝的《怪你過分美麗》，沒有粉飾娛樂圈的種種怪現狀。流量當道，資本遊戲，粉圈文化，摳圖軋戲，近幾年國內影視圈被討論最多的熱點，該劇都有較爲真實的表現。對此，不少行業同仁驚訝於其尺度把握。“在這個劇裏，是用經紀人串起了這些年行業的一些奇怪的現象，而我們對這些現象是有態度的。莫向晚並不是沉浸在這個遊戲中驕傲她得到了些什麼，所以纔會有那場在電梯裏的戲，‘一個個拿資本拿人情拿法律壓我，我沒有感情的嗎?我是吸血鬼嗎?’她也是受害者，你看似她是得意的人，其實她是夾縫中那個最痛苦的人。找到這個視角，我們就對行業這些年的風風雨雨有了一個判斷，有了一個態度，這個態度是被大家接受的。這種真實的基礎，是我們有價值立場。”樑振華說道。
“到現在爲止很少有觀衆說我們懸浮，這讓我們主創很欣慰。我們儘量去尊重這個行業，所謂的尖銳，其實就是找到了真實感。我們沒有想過要去揭露娛樂圈的祕密，拍過這麼多戲了，大家就覺得我們這樣去表現這個行業是應該的，我們只是尊重了常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