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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抗聯後輩憶父母:父親離開時我纔出生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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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世榮當時40多歲,而胡真一隻有17歲;柴世榮是東北抗日聯軍第5軍軍長,胡真一卻只是一名小戰士;日本人懸賞6萬大洋緝拿柴世榮的人頭,胡真一對這一切全然知曉。爲了躲避日本人的通緝,柴世榮留了一臉大鬍鬚。見胡真一不同意,柴世榮的反應卻讓胡真一出乎意料。

  印記三

  新中國頒發的光榮紀念證

1953年3月6日,毛澤東主席代表中央人民政府,爲柴世榮的家屬頒發了革命犧牲軍人家屬光榮紀念證。這張證書引出了這對東北抗聯伉儷在戰爭中的傳奇故事。70年後的今天,他們的兒子王遼寧娓娓講述,把父母當年的經歷帶回眼前。

  柴世榮

1894年生於山東省膠縣一個農民家庭,是東北抗日聯軍第五軍的主要領導者之一。他的戰鬥足跡遍及黑龍江、吉林兩省東部地區,爲抗日救國身經百戰。1941年,柴世榮奉調進入蘇聯。次年冬,被周保中任命爲八十八旅第四步兵營營長。1942年被遠東軍諜報部門的人帶走審查,從此杳無音信。

 胡真一

胡真一,瀋陽人,1920年2月出生於遼寧省丹東鳳城市。1937年,年僅17歲的她參加東北抗日聯軍,先後在教導團、婦女團、機械團工作,並與東北抗日聯軍第5軍軍長柴世榮結爲伉儷。1941年,隨東北抗日聯軍撤入蘇聯境內。1980年任四川省重慶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2008年9月13日去世。

東北抗聯後輩憶父母:父親離開時我纔出生2天

“母親說,父親離開我們身邊的時候,我纔出生2天,從此父親杳無音信。這些年跟着母親,經歷過戰爭的驚惶,我無比嚮往安定的生活。沒有他們這些革命軍人,就沒有現在的幸福生活。”東北抗日聯軍伉儷柴世榮和胡真一的二兒子王遼寧在接受《法制晚報》記者採訪時感慨道。

王遼寧現居重慶,是一名普通的鐵路退休職工。2008年,母親去世後,他每次看到父母的舊照,就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完成母親的遺願,找到父親的墳冢,帶回一捧黃土,讓二老合葬。

王遼寧出生僅兩天後,柴世榮就離開了他們一家。對於父親,王遼寧只能憑着幾張舊照、母親和她的戰友口中的故事,在腦海中勾勒出“英雄父親”的印象。

  奮起抗戰

  作戰時總衝鋒在前 多次沉重打擊日軍

柴世榮1894年出生于山東膠縣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號召周圍羣衆組成抗日隊伍,奮起抗日。後又加入王德林的救國軍,任職救國軍第四旅旅長。柴世榮是一位智勇雙全的軍事指揮員。他手操雙槍,英勇善戰,作戰時總是衝鋒在前。

1932年6月開始,柴世榮參加了周保中指揮的一系列共產黨人的抗日戰鬥。周保中曾多次讚許地說:“論打游擊戰,數着柴世榮。”

“父親的部隊當時駐紮在東北,由於極其惡劣的天氣,部隊彈盡糧絕。戰士們踩過的腳印很容易暴露行蹤,因爲特殊的地形和氣候造成的死傷很大。”王遼寧聽母親和她的老戰友常常談起在東北抗日的日子,雖然艱難,但是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經周保中介紹,柴世榮於1934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次年2月,綏寧反日同盟軍改編爲東北抗日聯合軍第五軍時,他被提升爲副軍長。

入黨後,在柴世榮的帶領下,第五軍在以寧安爲中心區域的抗日武裝鬥爭中屢次取得勝利,沉重地打擊了日軍。柴世榮在戰鬥中曾七次負傷,但他從不在意。每次負傷後,他總是風趣地說:“又讓野豬耙了一下,沒啥!”一次,他腿部受傷,行動不便,疼痛難忍,但他仍然堅持和部隊一起行軍打仗,從未離開過部隊。

  革命姻緣

  大鬍子軍長一句話 打動小戰士胡真一

胡真一出生在遼寧省丹東鳳城一農戶家中,16歲那年,丹東淪陷,胡真一加入了東北抗日聯軍。

1937年12月,胡真一調入大興安嶺的遊擊根據地被服廠工作。1938年初,柴世榮到大興安嶺的抗日後方檢查,來到胡真一所在的被服廠。在機器班,看着胡真一忙來忙去,他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個大膽潑辣的女兵。“當時我根本就不知道,直到有一天組織上來跟我說。”胡真一的回憶中充滿了柔情,“我當時就回絕了,一是他年齡大,二是官位高,我覺得自己攀不上。”

柴世榮當時40多歲,而胡真一隻有17歲;柴世榮是東北抗日聯軍第5軍軍長,胡真一卻只是一名小戰士;日本人懸賞6萬大洋緝拿柴世榮的人頭,胡真一對這一切全然知曉。爲了躲避日本人的通緝,柴世榮留了一臉大鬍鬚。

見胡真一不同意,柴世榮的反應卻讓胡真一出乎意料,他說:“你是不是不願意我留鬍子呀,我就把鬍子剃了。”柴世榮的這句話一下子打動了胡真一,婚事就此答應下來。1938年5月,經過組織的批准,18歲的胡真一和44歲的柴世榮結婚了。

胡真一說過,別看柴世榮人高馬大,其實性情很溫柔。“一次,他把我形容成小鳥,說關起來怕傷害了我,可拿在手裏又怕傷到。”胡真一說,儘管她和柴世榮只在一起生活了不到6年的時間,但她無法忘記他高高大大的樣子,以及生活中他點點滴滴的溫柔。

  戰略轉移

  東北抗聯進蘇聯 獲第88旅蘇軍番號

1939年,雖然抗日戰爭在全國進入了相持階段,日寇在東北對抗日聯軍的“討伐”卻更爲殘酷和瘋狂,抗日聯軍的處境更加艱難了。柴世榮的部隊也在六七年的戰爭中兵乏馬困。

此時,東北抗聯召開了一次重要的軍事會議,抗聯總指揮周保中決定:“保存力量,越界過江,到蘇聯遠東地區野營整訓”。 轉過年剛剛開春,蘇聯方面討論決定,同意東北抗聯轉移。1940年10月,柴世榮申請領兵進入蘇聯,1941年,經黨中央與蘇聯協商,東北抗日聯軍的主力撤到蘇聯境內,並在蘇聯伯力組成東北抗聯教導旅。

全旅編爲4個步兵營、1個無線電營、1個迫擊炮連、1個教導大隊。周保中任旅長,柴世榮任四營營長。每營裝備重機槍6挺,每連裝備輕機槍9挺,每排裝備衝鋒槍15支。

蘇聯遠東軍司令員阿巴那申克大將來到並檢閱部隊後正式宣佈:“授予抗聯教導旅以蘇聯遠東紅旗軍第八十八獨立步兵旅的蘇軍番號。”教導旅名義上歸蘇軍遠東部隊代管,裝備由蘇聯提供。抗聯教導旅官兵共1500人,其中抗聯人員643名,其餘人員是蘇聯籍的亞洲人和營以上的蘇軍副職軍官。

在此期間,柴世榮和季青率領第五隊緊鑼密鼓地在蘇聯進行軍政訓練和休養,時刻爲返回東北作準備。“除了養傷,軍人每天還要做跳傘、射擊、汽車駕駛、無線電通信、滑雪等特種訓練。聽母親說,訓練任務非常重,每天訓練的時間都超過10個小時。”王遼寧回憶。三年的整訓將一支只會打游擊的隊伍發展成掌握先進武器裝備的專業部隊。

“當時抗聯部隊駐紮在哈巴羅夫斯克的一個野營地裏,分爲南營北營。雖然抗聯軍隊沒有正面參與到蘇聯衛國戰爭中去,但正是由於中國部隊坐鎮蘇聯,100萬日本關東軍不敢貿然侵犯,蘇聯軍方纔能將原本駐守在東部的軍隊調到西歐戰場上,全力以赴對抗德國法西斯。”王遼寧說。


  後勤保障

  軍長夫人縫棉被 起蘇聯名“勇敢”

進入蘇聯後,88旅的後勤供應由蘇軍負責。軍裝多用蘇軍替換下來的棉衣、軍大衣、少量的皮大衣和氈靴、棉皮鞋等舊衣物作爲補充。蘇軍供應給每個抗聯戰士每天1公斤麪包,還有少量的菜、食用油和肉類。

按說這些食品對一個成年人來講應該是夠吃的,但對肚子裏一點油水都沒有的抗聯戰士,這些食品在一開始仍顯不足。蘇軍司務長彼得羅維奇對此十分不解,“這些面黃肌瘦的中國人怎麼這麼能吃”。後來當他了解到中國戰士在抗日鬥爭中,常年啃樹皮、吃草根,甚至把皮帶都煮了吃掉的情況後,大爲震驚。

抗聯野營部隊的軍事訓練按照蘇軍的條令進行,冬季在零下三四十攝氏度的戶外訓練,抗聯戰士沒有叫苦怕冷的。蘇軍教官安德列少校不由得豎起大拇指,連稱:“瑪拉介茨(俄語:好樣的)!”

王遼寧說,88旅進入蘇聯後,在營地裏又辦了一個被服廠,保證自給自足之外,還幫助蘇聯人民做一些棉被、棉衣。胡真一到達蘇聯野營後,還起了個蘇聯名字“熱尼亞”,意思是“勇敢”。

“我的孩子小時候穿的衣服,幾乎都是我母親親手做的,她說過那是她年輕的時候在被服廠練的手藝,彈棉花裁衣裳,要求手勁又快又準,才能保證戰士們有衣服穿。”王遼寧聽母親胡真一說,在蘇聯休養的幾年間,雖然作爲軍長夫人,胡真一也同所有軍人家屬一起,參加勞動。

東北抗聯後輩憶父母:父親離開時我纔出生2天 第2張

她曾經在接受採訪時說:“蘇聯是我生活過、戰鬥過的地方,在那裏留下了我的青春、熱血和友情,我一直眷戀着我曾經戰鬥過的那片土地。”胡真一說:“在東北抗日聯軍在國內最艱苦抗戰期間,我們部隊用的武器、子彈很多都是蘇聯援助的。鞋子是蘇聯援助的膠鞋,都是男人尺碼,婦女們就用烏拉草搓成團,塞進大鞋子,照樣跑得飛快”。

“父母當時在蘇聯都換上了蘇聯軍人的軍裝,生活上也隨着蘇聯人開始穿裙子、吃黑麪包、說俄語。”王遼寧說。

  不幸突臨

  被遠東軍防諜部帶走 柴世榮下落不明

柴世榮從1932年到1942年間一直戰鬥在反法西斯戰場,1942年間,曾任抗聯教導旅第四營營長。然而,最後卻被遠東軍諜報部門的人帶走了。

胡真一記得,1942年6月,柴世榮從中國東北抗日戰場回到遠東哈巴羅夫斯克的抗聯密營,遠東軍防諜部於8月上旬突然將柴世榮帶走,據說將他送到了遠東蘇聯的集體農莊進行所謂的“轉職”,從此下落不明。

1945年8月,蘇聯對日宣戰,88旅殺回東北。胡真一帶着兩個年幼的兒子,隨中國抗聯及蘇聯紅軍回到了祖國的東北,抗擊日本關東軍。

88旅派出的先遣隊員爲部隊的順利進軍也做出了傑出貢獻。蘇聯空軍在他們的幫助下,準確轟炸了日軍幾乎所有的軍事目標,日本關東軍經營十幾年的東北防線頃刻瓦解。這幾百名先遣隊員,絕大多數在偵察任務中犧牲,生還者寥寥無幾。

蘇聯遠東方面軍司令華西列夫斯基元帥給88旅發去致敬電:“感謝你們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情報,爲我們遠東軍進攻中國東北起了重大作用。特別是在日本關東軍戒備森嚴的要塞所進行的偵察、營救活動,高度體現了中國戰士的優秀品格和頑強的戰鬥精神。”

 終生遺憾

  胡真一病逝前致信俄方 望找回親人遺骨

柴世榮的離世,給胡真一留下了終生未了的遺憾。兒子王遼寧至今提起此事也是唏噓不已。

王遼寧聽到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父親在被拘捕後,抑鬱病死;一種是被蘇聯“紅衛兵”殺害。但是,他更願意相信父親作爲一名忠誠的革命戰士,是爲了戰爭的勝利戰死沙場。

1953年3月6日,毛澤東主席代表中央人民政府,爲柴世榮簽發了烈士證書。證書上寫道:“柴世榮同志在革命鬥爭中光榮犧牲,豐功偉績永垂不朽。”

柴世榮的戰友王一知、朱光、王效明、季青、韓光於1982年7月8日在《人民日報》上聯名撰文,高度評價他是“無畏的民族英雄,我黨的忠誠戰士”。

1995年,俄羅斯頒發衛國戰爭勝利50週年紀念章,授獎名單中包括72名88旅中國老戰士。2005年俄羅斯衛國戰爭勝利60週年之際,紀念章頒發給了30個抗聯戰士,其中就有當年尚在人世的胡真一,胡真一也是當時重慶唯一一名獲此殊榮的88旅中國老戰士。

時任俄羅斯國家杜馬主席的鮑里斯·格雷茲洛夫當時專程到重慶,爲胡真一頒發“俄羅斯衛國戰爭勝利60週年紀念勳章”,以表彰她在反法西斯戰爭中的英勇無私的表現。

2008年初,胡真一寫信給俄羅斯國家杜馬主席鮑里斯·格雷茲洛夫。信件中寫道:“我晚年就一個心願,能夠在有生之年,把親人的遺骨找回來,這樣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我兩眼望穿,殷切地期盼着親人魂歸故里的那一天。如果找到將軍遺骨,我將不惜抱病弱之軀,前去迎奉。”同年9月13日,胡真一病逝。

至今,王遼寧一家仍未收到關於柴世榮的信息。

  後輩經歷

  幼年隨母顛沛流離 40年再沒離開過重慶

“戰亂的生活和現在的安逸形成非常強烈的對比。受戰爭的影響,我無比嚮往安定的生活。”王遼寧從1歲多起,就隨着胡真一的部隊開始了顛沛流離的南下生活。

當時胡真一所在部隊的任務是接管前方部隊攻打下來的城市,接管後建設城市,但是又不能長期待在一個城市。“通常都是部隊先走,留下警衛員照顧我們這些軍人的孩子。當時我家有兩個警衛員照顧我和哥哥,跟着部隊我們去過宜賓、瀘州、自貢等等五六個城市。有些城市待半年,有些城市待一兩年。”

6歲,王遼寧隨部隊到了重慶,開始在巴蜀小學上一年級,“那時候我母親在中央黨校深造,隔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一天。我年紀小,老是見不到大人,感到很孤獨。每天都想見到母親,好不容易盼到母親回來,以爲把她的鞋藏起來,她就走不了了。可是我第二天早上起來以後,發現鞋還在,母親卻又走了。”王遼寧免不了號啕大哭,可是身邊只剩下警衛員。王遼寧和警衛員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小時候生活起居幾乎都是警衛員照顧。

王遼寧上初一的時候,哥哥已經上了高中,那時候哥哥得到一些父親的消息,就獨自北上東北尋找父親的蹤跡。“從此我們的生活就分開了,他定居大連,我跟着母親留在重慶。”

高中畢業以後,王遼寧參加了上山下鄉,返城後重慶市鐵路局接管了他們這批知青。王遼寧在重慶市鐵路局兢兢業業工作了40年,再也沒有離開過鐵路局,沒有離開過重慶。

“我就是希望能夠安定,在一個地方能留下就感覺很不錯了。我的兩個孩子一個是公務員一個是藥劑師,都留在我和老伴身邊。我們不想再離開重慶,也堅決不去日本。是這個國家讓我的家庭支離破碎,我的舅舅也是被日本人殺害的。受母親影響,我們都很痛恨日本人挑起的戰爭。”王遼寧憤慨地說。

王遼寧繼承了胡真一做事果斷的精神,從不拖泥帶水,執行力非常強。

胡真一的老朋友曾經從蘇聯營地帶回來一罐黃土,由於蘇聯肅反期間傷亡較爲慘重,已經無法辨認出柴世榮的墓地。但是胡真一的遺願也算是完成了。2008年胡真一去世後,這罐黃土和胡真一的骨灰一起被葬在重慶市龍山公墓的墓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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