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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著作原文欣賞:《徐霞客遊記》滇遊日記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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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平明,炊飯而行,遵南街出,七裏至羅尤邑。

餘以爲將濱湖而行,而大道俱西南循坡,竟不見波光渚影。

途中屢陟岡越澗,皆自西向東,而岡澗俱不巨,皆有村廬。八里,一聚落頗盛。

以其南又一里,大路將東轉而趨海門橋,有岐西南入,乃石寶山道也,從此始與大道別。

南瞻印鶴山,尖聳而當湖之南,爲一川之南屏。其脈自湖東南下伏,而西度復聳,故榆城大道,過海門橋繞湖南而東,由其東伏處南逾而出觀音山;湖流所注,由海門橋繞山北而西,由其西盡處南搗而下沙溪。石寶山又在印鶴西南,東隔此溪南下,又西隔駝強江北流,故其路始從此溪北峽入,又從駝強江東峽渡,然後及石寶之麓焉。由岐路循西坡南下,一里,度一峽,從峽南上,轉而西行,二里餘,已遙望石寶山尖穹西大峯之南矣。

於是復西南下一里,涉澗,乃南向升層岡,峽中曲折三裏,始南逾其脊。南下二里,有水自西南峽來,至此折而東去,是爲駝強江,有大石樑南跨之,橋南環塍連阡。南陟之,半里,有村廬倚南坡下,頗盛,是爲駝強村。從村南復隨箐南上,一里餘,登嶺脊。從脊上西望,老君山雪色崢嶸,在重峯夾澗之西,始知石寶之脈,猶從金華南下,而盡於駝強北轉之處;若老君之脈,則南從橫嶺而盡於黑會、瀾滄之交矣。平行脊上一里餘,稍南下,度峽坳,半里,東望海門橋之溪,已破峽嵌底而南,有路隨箐直下而就之,此沙溪道也;有岐南上盤西峯之南,此石寶道。乃南上盤峯,一里餘,凌峯之南,遂西轉而飯。

從嶺頭西向行二里,稍下而逾脊西,隨之南轉西向,一里,又西南逾其北突之崖,始平望石寶之尖,與西峯並峙,而白塔高懸其間。

南一里,遂墜壑直下,一里,抵崖麓,則駝強江自南而北,奔流石峽中,而兩崖東西夾峙,巉石飛騫,古木盤聳,懸藤密箐,矇蔽山谷,只覺綠雲上幕,而仰不見天日,玉龍下馳,而旁不露津涯。蓋西即石寶之麓,東乃北繞之峯,駢夾止容一水,而下嵌上逼,極幽異之勢。循東崖南行三裏,夾壁稍開,有石樑西度,立樑上四眺,尚不見寺託何處。樑南兩崖,溯水而上,已無纖徑,而橋東有路,南逾東峯,則沙溪之道也。度橋西半里,西壁稍開,中墜一坑,甚峻,有巨閣當其口,已傾圮不蔽風雨,而坑中亦無入路,惟仰見其上,盤崖層疊,雲回幛擁,如芙蓉十二樓,令人目眩心駭。路循坑右盤崖磴曲折上,一里餘而入石寶寺山門。

門殿三四層,俱東向,荒落不整,僧道亦寂寥;然石階殿址,固自雄也。

餘停行李於後殿之右,一老僧棲其後,初不延納迎接,餘不顧,即從殿北盤左腋,窮北巖二重,復下,從殿南盤右腋窮北巖一重,再下,則老僧已炊黃粱相待。時已下午,復從右腋上玉皇閣,窮塔頂,既暮始下。蓋後殿正嵌崖腳,其層亙之崖,重重上盤,而路各從兩旁腋間,分道橫披而入,其前既懸削,不能直上,而上亦中斷,不能交通,故殿後第一層分嵌三竅,北竅二重,路從北腋轉,南竅一重,路從南腋轉,俱回臨殿上,而中間不通。其上又環爲第二層,殿後仰瞻不見也。路又從玉皇閣北轉,即憑臨第一層之上,從突崖北陟,躡北支西上三裏餘,凌後峯之頂。

頂頗平,西半里,有白塔當坪間,又中窪爲土塘者二而無水。窪之南,皆石坡外突,平庋如塘堰,而石面有紋如龍鱗,有小窪嵌其上,皆淺而有水。其頂即西並大峯,其峯橫列上聳,西擁如屏,欲躡其上,路絕日暮而止。

僧言其上有天成石像,並不竭石池,餘所睹頗不一,亦少就雕刻,不辨孰爲天成也。

十七日由石寶飯而下山。二里,度橋東上,即轉東南,二里,東逾其脊,乃轉而南行。漸下,轉而西南,三裏,又轉而東,一里,循山南轉。其地馬纓盛開,十餘小朵簇成一叢,殷紅奪目,與山茶同豔。二里,過一南度之脊,裏餘,越嶺而南,始望見沙溪之塢,闢於東麓。

所陟之峯,與東界大山相持而南,中夾大塢,而劍川湖之流,合駝強江出峽貫於川中,所謂沙溪也。

其塢東西闊五六裏,南北不下五十里,所出米穀甚盛。

劍川州皆來取足焉。從嶺南行又二里,峯頭石忽涌起,如獅如象,高者成崖,卑矮小者爲級,穿門蹈瓣,覺其有異,而不知其即鐘山也。

去而後知之,欲再返觀,已無及矣。

又一里,遂東南下,三裏及其麓。

從田塍間東南行,二里,得一大村,曰沙腿。遇一僧,即石寶山之主僧也,欲留餘還觀鐘山,且言:“從此西四十里,過蕨食坪,即通楊村、蘭州,由蘭州出五鹽井,徑從雲龍州抵永昌,甚便。”餘將從之,以浪穹何巢阿未晤,且欲一觀大理,更聞此地東去即觀音山,爲鶴慶、大理通道,若舍此而西,即多未了之願。

乃別僧東南行塍間,三裏至四屯,村廬甚盛,沙溪之水流其東,有木樑東西駕其上,甚長。度橋,又東南望峽坡而趨,二里,由峽躡坡東向上者五里,得一坡頂,踞而飯。又東一里餘,見路右有峽西墜如劃塹如刀劃刻出的溝塹,其南有崖北向,一洞亦北向闢門,艱於墜峽,惟隔崖眺望,不及攀也。

又東里餘,抵東脊之下,有澗自北來,小水流其中,南注西墜峽間。大路涉澗而東逾脊,已乃知其爲三營道,如欲趨觀音山,當溯澗而北入塢。餘乃復返澗西,北向溯之入,行夾中,徑甚微,兩旁石樹漸合。二里出夾,乃東北躡坡而上,坡間萬鬆森列,馬纓花映日燒林,而不聞人聲。

五里,轉而東,又上五里,始躡其脊。脊南北俱峯,中反窪而成坳,穿坳一里,始東北向而下。望見東界,遙山屏列,上幹雲漢,而其下支撐隴盤,猶不見下闢之塢也。

墜峽而下二里,又見東麓海子一圍,水光如黛,浮映山谷,然其徑蕪塞,第望之東下。又二里,始有路自北頂而下,隨之東北降,又五里餘,始及山麓。麓之東,平壑內環,小山外繞,自西大山北麓分支,迴環東抱,又轉而西,夾於南麓,四周如城,中闢如規,北半衍爲平疇,南半瀦爲海子。

海子之水,反西南逼大山之麓,破峽墜去,其中蓋另一天也。

當壑之中,有居廬駢集,是爲羅木哨。其北岡峯,如負扆yǐ屏風獨擁於後,而前有廬室倚其陽,是爲李氏之居。李名某,以進士任吏部郎。

今其家居。

地靈人傑,信有徵靈驗哉。

東行塍疇間二里,過羅木哨村。又東一里餘,有大道自西北向東南交過之。又東半里,抵東岡下,循之而北,半里,乃東向逾坳而上,又半里乃下,及其東麓,數家瀕東溪而居。其溪自三岔路澗峽發源,經觀音山過此,而西南繞出洞鼻,合浪穹海子及鳳羽悶江,而同入普陀崆,南經中所下洱海者也。其時將暮,擔者欲止,問村人不得,乃誤從村南度小橋,由溪東大道北行。

二里,得觀音鋪村,已日暮矣,遂宿。

十八日昧爽促飯,而擔夫逃矣。久之,店人厚索餘貲zī爲送浪穹。

遂南行二里,過一石橋,循東山之麓而南,七裏,至牛街子。循山南去,爲三營大道;由岐西南,過熱水塘,行塢中,爲浪穹間道。蓋此地已爲浪穹、鶴慶犬牙錯壤矣。於是西南從支坡下,一里,過熱水塘,有居廬繞之。餘南行塍間,其塢擴然大開。

西南八里,有小溪自東而西注。

越溪又南,東眺三營,居廬甚盛,倚東山之麓,其峯更崇;西望溪流,逼西山之麓,其疇更沃;過此中橫之溪,已全爲浪穹境矣。

三營亦浪穹境內,餘始從雞山聞其名,以爲山陰也,而何以當山之南?

地理著作原文欣賞:《徐霞客遊記》滇遊日記二十四

至是而知沐西平再定佛光寨,以其地險要,特立三營以控扼之。土人呼營爲“陰”,遂不免與會稽之鄰縣同一稱謂莫辨矣。

又南十里,則大溪自西而東向曲。由其西,有木橋南北跨之,橋左右俱有村廬。南度之,行溪之西三裏,溪復自東而西向曲。又度橋而行溪之東三裏,於是其溪西逼西山南突之嘴,路東南陟隴而行。四里,則大溪又自西而東向曲,有石樑南跨之,而樑已中圮,陟之頗危。

樑之南,居廬亦盛,有關帝廟東南向,是爲大屯。屯之西,一山北自西大山分支南突,其東南又有一山,南自東大山分支北突,若持衡之針,東西交對,而中不接。大溪之水北搗出洞鼻之東垂,又曲而南環東橫山之西麓,若梭之穿其隙者。兩山既分懸塢中,塢亦若界而爲二。

於是又西南行塍間,三裏,轉而西,三裏,過一小石樑,其西則平湖浩然,北接海子,南映山光,而西浮雉堞,有堤界其中,直西而達於城。乃遵堤西行,極似明聖蘇堤,雖無六橋花柳,而四山環翠,中阜弄珠,又西子之所不能及也。

湖中魚舫泛泛,茸草新蒲,點瓊飛翠,有不盡蒼茫、無邊瀲灩水勢浩大,水波流動之急,湖名“茈碧”,有以也。西二里,湖中有阜中懸,百家居其上。南有一突石,高六尺,大三丈,其形如龜。

北有一回岡,高四尺,長十餘丈,東突而昂其首,則蛇石也。龜與蛇交盤於一阜之間,四旁沸泉騰溢者九穴,而龜之口向東南,蛇之口向東北,皆張吻吐沸,交流環溢於重湖之內。

龜之上建玄武閣,以九穴環其下,今名九炁qì臺。

餘循龜之南,見其齶中沸水,其上脣覆出,爲人擊缺,其水熱不可以濯。有僧見餘遠至,遂留飯,且及夫僕焉。其北蛇岡之下,亦新建一庵,餘以入城急,不暇遍歷。

由臺西復行堤間,一里,度一平橋,又二里,入浪穹東門。一里,抵西山之下,乃南轉入護明寺,憩行李於方丈

寺東向,其殿已久敞,僧方修飾之。寺之南爲文昌閣,又南爲文廟,皆東向,而溫泉即洋溢於其北。既憩行李,時甫過午,入叩何公巢阿,一見即把臂入林,欣然恨晚,遂留酌及更天黑後打更,仍命其長君送至寺宿焉,何名鳴鳳,以經魁初授四川郫縣令,升浙江鹽運判官。嘗與眉公道餘素履,欲候見不得。其與陳木叔詩,有“死愧王紫芝,生愧徐霞客”之句,餘心愧之,亦不能忘。後公轉六安州知州,餘即西遊出門。至滇省,得仕籍,而六安已易人而治;訊東來者,又知六安已爲流寇所破,心益忡忡。至晉寧,會教諭趙君,爲陸涼人,初自杭州轉任至晉寧,問之,知其爲杭州故交也,言來時從隔江問訊,知公已丁艱先歸。後晤雞足大覺寺一僧,乃君之戚,始知果歸,以憂離任,即城破,抵家亦未久也。

十九日何君復具餐於家,攜行李入文廟西廡,乃其姻劉君匏石讀書處也。上午,何君具舟東關外,拉餘同諸郎四人登舟。舟小僅容四人,兩舟受八人,遂泛湖而北。舟不用楫,以竹篙刺水而已。渡湖東北三裏,湖心見漁舍兩三家,有斷埂垂楊環之,何君將就其處,結樓綴亭,綰納湖山之勝,命餘豫題聯額,餘唯唯即答應。眺覽久之,仍泛舟西北,二里,遂由湖而入海子。南湖北海,形如葫蘆,而中束如葫蘆之頸焉。湖大而淺,海小而深,湖名茈碧,海名洱源。東爲出洞鼻,西爲剸頭村,北爲龍王廟,三面山環成窩,而海子中溢,南出而爲湖。

海子中央,底深數丈,水色澄瑩,有琉璃光,穴從水底噴起,如貫珠聯璧,結爲柱幃,上躍水面者尺許,從旁遙覷水中之影,千花方蕊,噴成珠樹,粒粒分明,絲絲不亂,所謂“靈海耀珠”也。

《山海經》謂洱源出罷谷山,即此。

楊太史有《泛湖窮洱源》遺碑沒山間,何君近購得之,將爲立亭以志其勝焉。

地理著作原文欣賞:《徐霞客遊記》滇遊日記二十四 第2張

從海子西南涯登陸,西行田間,入一庵,即護明寺之下院也。何君之戚,已具餐庵中,爲之醉飽。下午,仍下舟泛湖,西南二里,再入小港,何君爲姻家拉去,兩幼郎留侍,令兩長君同餘還,晚餐而宿文廟西廡。

二十日何君未歸,兩長君清晨候飯,乃攜盒抱琴,竟堤而東,再爲九炁臺之遊。擬浴於池,而浴池無覆室,是日以街子,浴者雜沓,乃已。遂由新庵掬蛇口溫泉,憩弄久之,仍至九炁臺,撫琴命酌。何長君不特文章擅藻,而絲竹樂器的總稱俱精。就龜口泉瀹雞卵爲餐,味勝於湯煮者。已而寺僧更出盒佐觴,下午乃返。西風甚急,何長君抱琴向風而行,以風韻弦,其聲泠泠líng指聲音清越,山水之調,更出自然也。

二十一日何君歸,飯餘於前樓,以其集示餘,中有爲餘詠者。餘亦作二詩以酬之。

二十二日何君特設宴宴餘。餘以小疾欲暫臥,懇辭不獲同意,強起赴酌。何君出所藏山谷真跡、楊升庵手卷示餘。

二十三日何長君聯騎同爲佛光寨之遊。

佛光寨者,浪穹東山之最高險處。東山北自觀音山南下,一穹而爲三營後山,再穹而爲佛光寨,三穹而爲靈應山,其勢皆崇雄如屏,連障天半,遙望雖支隴,其中實多崩崖疊壁,不易攀躋,故佛光寨夙稱天險。

《名勝志》謂爲孟獲首寨,然載於鄧川,而不載於浪穹,誤矣。

國初既平滇西,有普顏篤者,復據此以叛,久徵不下,數年而後克之。今以其地建靈光寺。從寺後而上,有一女關最險,言一女當關,莫之能越也。

顏篤據寨,以諸女子分守峯頭,遙望山下,無所不見。

從關而上,即通後山之道,北出七坪,南下北牙者也。餘聞其勝,故與長君先及之。仍從九炁臺,共十里,過大屯石樑。其樑已折而重建,橫木橋以度。遂從東北行五里,轉而東,從徑路又三裏,直抵東山下,乃沿山東北上,又二里而及靈光寺。寺門東向,下臨遙川,其前坡雖峻而石不多,惟寺前一石,高突如屋。前樓後殿,兩廡爲炊臥之所,乃何君之伯某府別駕所建,今且就圮矣。餘至,先有三客在,皆呂姓,一少而麻衣者,爲呂揮使子,其二長者,即其叔也。具餐相餉,爲餘言一女關之勝,欲即登之,諸君謂日晚不及。迨下午,諸呂別去,何長君亦往三營戚家,餘獨留寺中,爲明晨遍歷之計。諸呂留蔬果於僧,令供餘,且導餘遊。

二十四日晨起索飯,即同寺僧從寺後躋危坡而上。

二里餘,有岐:北盤入峽者,向寨址道也;歷級直上而南越峯頭者,向一女關道也。餘從其上者,一里餘,凌坡之脊,隨之南轉,俯瞰脊東盤夾中,有遺址圍牆,即普顏篤之舊寨也,反在其下矣。南一里,峯頭始有石累累。從其下東轉,南突危崖,北臨寨底,線徑橫腰。

(下缺)

(二十五日至月終俱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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