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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奚“外舉不避仇”的故事是怎樣的?被百姓傳爲美談

來源:安安歷史網    閱讀: 2.47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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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這個典故常被我們用來形容某人處事公正無私,不過這個看似普通的典故在流傳過程中卻在七部書中出現了九個不同的版本。那麼這個耳熟能詳的故事又是怎麼逐漸失實的呢?我們可以從各份史料中逐一分析。

一、《左傳》

據《左傳》記載,這個典故的主角叫祁奚,是春秋時期晉國的大夫。祁奚在晉景公時代就深受賞識與重用,晉景公曾將大片土地賞賜給他。魯成公十八年(前573年),祁奚被剛剛繼位的晉悼公任命爲中軍尉。晉國的軍隊分成上、中、下三軍,尉是每個軍的軍法官,職位僅次於軍的正副統帥。中軍在三軍中地位最高,所以中軍尉也是所有軍尉中地位最高的,在整個晉國卿大夫的排名中,中軍尉的級別僅次於三軍的六名正副統帥,居第七位。這是祁奚仕途的巔峯。

祁奚“外舉不避仇”的故事是怎樣的?被百姓傳爲美談

魯襄公三年(前570年),祁奚因年老向晉悼公請求致仕(即退休)。根據周代禮制,“大夫七十而致仕”(《禮記·曲禮》)。晉悼公准許了祁奚的致仕請求,並向祁奚詢問誰能接替祁奚的位置,祁奚舉薦了他的仇人解狐。結果解狐還沒等到職務交接就去世了。晉悼公只得再次向祁奚詢問接班人,祁奚又舉薦了自己的兒子祁午。恰在此時祁奚的副手——中軍尉佐羊舌職也去世了,晉悼公又問祁奚誰能繼任中軍尉佐,祁奚又舉薦了羊舌職的兒子羊舌赤。於是晉悼公任命祁午爲中軍尉,羊舌赤爲中軍尉佐。人們對祁奚這種“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的行爲給予了很高的讚譽,一時傳爲美談。

二、《國語》

《左傳》號稱“春秋內傳”,《國語》則號稱“春秋外傳”。《國語·晉語七》對祁奚舉薦祁午之事也有記載,但並沒有提到解狐,而是重點列舉了祁午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和優秀品質,結尾說晉悼公任命祁午爲軍尉,直到晉悼公之子晉平公去世時,晉國軍中無亂政。《國語》的記載可以說是對《左傳》的補充。

祁奚“外舉不避仇”的故事是怎樣的?被百姓傳爲美談 第2張

祁氏、羊舌氏在晉國的封邑示意圖

三、《新序》

《新序·雜事一》也收錄了這則故事,文字和《左傳》極爲類似,包括對故事進行評價的文字都相同,但也有兩處不同。《新序·雜事一》版本開篇直接說“晉大夫祁奚老”,晉君詢問繼承人,祁奚就舉薦瞭解狐,“晉遂舉解狐”,也就是說解狐最終接替了祁奚的位置,不過文中並沒有提及祁奚的具體職位;之後晉君又問祁奚誰可以擔任國尉,祁奚舉薦了祁午。

從現有史料看,“國尉”一職應該是戰國中晚期纔出現,春秋時期的晉國並無此職。《新序·雜事一》版本的作者應該是不知道解狐病卒的事,可能根據他的記憶、或者他發現手中的資料顯示,祁奚舉薦解狐繼承自己的軍尉之職,而祁奚舉薦祁午擔任的也是軍尉,這不符常理,於是就省去了祁奚的官職,又將祁午擔任的官職改爲國尉。這一改動雖然不大,但卻已經偏離了史實。

四、《呂氏春秋》

《呂氏春秋·去私》版本中對這則故事的改動就更大了。祁奚的名字變成了祁黃羊,《春秋左傳注》的作者楊伯峻先生認爲可能是祁奚字黃羊,不過也可能是祁奚的名字在傳抄中被寫錯了。《呂氏春秋·去私》版本中晉國國君變成了晉平公,晉平公問祁黃羊誰可以擔任南陽(太行山以南、黃河以北的一片地區)令,祁黃羊舉薦了他的仇人解狐。解狐就任後,得到了百姓的認可。於是晉平公又問祁黃羊:“國無尉,其誰可而爲之?”祁黃羊舉薦了自己的兒子祁午。

這裏的“尉”應該也是國尉。祁奚是晉國重臣,而軍尉的級別在戰國時期顯然有點低,所以故事的作者就將之改成了國尉。而且在《呂氏春秋·去私》的版本中,晉平公對祁黃羊似乎不是那麼深度信任,祁黃羊推薦瞭解狐後,晉平公對解狐進行了一段時間的考驗,發現解狐確實賢能,然後才讓祁黃羊繼續舉薦國尉的人選。

五、《韓非子》

在《韓非子》中,祁奚乾脆就消失了,故事的主角換成了解狐。《韓非子·外儲說左下》收錄了這個故事的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是說解狐向晉國執政大臣趙簡子舉薦了自己的仇人,解狐的仇人以爲解狐已經原諒了自己,就前往解狐處拜謝,結果解狐張弓搭箭就要射這個仇人。解狐說:“夫薦汝,公也,以汝能當之也;夫仇汝,吾私怨也,不以私怨汝之故擁(通“壅”,堵塞)汝於吾君。故私怨不入公門。”另一個版本是解狐舉薦邢伯柳爲上黨(今山西省東南部地區)守,邢伯柳前往拜謝,解狐說的話和第一個版本一樣,只是沒有張弓搭箭。

邢伯柳可能是虛構出來的人物,他在歷史文獻中僅見於“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的故事。

六、《說苑》

《說苑》也收錄了這則故事的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見於《說苑·至公》,故事與《韓非子》的第二個版本類似,不過主角被換成了晉文公和咎犯,咎犯舉薦的人叫虞子羔,職位則從上黨守變成了西河(今陝西省東部渭河以北)守。解狐張弓搭箭的情節也變成了咎犯對虞子羔的警告:“薦子者公也,怨子者私也,吾不以私事害公事,子其去矣,顧吾射子也!”

晉文公和咎犯實有其人,至於虞子羔,和邢伯柳一樣應該也是虛構的。

《說苑》第二個版本見於《藝文類聚》引用的《說苑》佚文,主角換成了晉平公和趙武。趙武諡號趙文子,就是那位著名的“趙氏孤兒”,他是趙簡子的祖父,也是晉平公時代晉國的執政大臣。晉平公先是讓趙武推薦中牟(今河南省鶴壁市西)令,趙武舉薦了邢子,這個邢子應該就是指邢伯柳;然後晉平公又讓趙武推薦中府(君主私人財庫)之令,趙武舉薦了他自己的兒子。

七、《韓詩外傳》

《韓詩外傳》版本中,故事的主角換成了魏文侯和解狐,故事的發生時間徹底由春秋進入了戰國。邢伯柳被寫成了荊伯柳,擔任的職位是西河(今陝西省東部渭河以北)守。故事的結尾也變得更富有戲劇色彩:解狐張弓射荊伯柳,荊伯柳趕忙往出跑,十幾步後就消失在瞭解狐視線中。

祁奚“外舉不避仇”的故事是怎樣的?被百姓傳爲美談 第3張

綜上,“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的故事在五部作品中出現了八個版本。這八個版本出現的先後順序並不確定,如《說苑》雖成書於西漢晚期,但其收錄的故事極可能也是戰國時期創作的。本文也只是根據故事可能的演變過程進行了排列。八個版本之中《左傳》自然是最可靠的,《國語》補充了一些細節,而其他版本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謬誤。

《昭明文選》之《序》說諸子文章“蓋以立意爲宗”,即最重要的是文章的思想內容。這則故事在流傳中思想內核沒有變,一直是弘揚“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的美德。主要人物、舉薦的職位有變化,不過基本都還是晉國(魏國也是從晉國分出去的)的人物和職位。說明所有的作者在創作時都是有所依據的,並非憑空編造。然而這卻也給後人在辨析時增加了難度,如果純粹是虛構的故事,如《莊子》中的寓言,我們一眼就能識別出來,反而是這種半真半假,假中帶真的故事,最容易混淆視聽。甚至可能導致研究者在蒐集史料時,誤以爲趙武的兒子曾任中府之令、荊伯柳曾任魏國西河太守,那就真的貽笑大方了。

我們常說“以史爲鑑”,歷史故事在流傳中失實如此,那現實生活中我們道聽途說來的事情,可信度又有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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