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境廬詩草》是一部清末詩別集。黃遵憲著。該書原刊本爲1911年日本鉛字排印本《人境廬詩草》11卷,1930年黃能立 (作者之孫)將該本再版行世,改正了一些錯訛。此外還有高崇信、尤炳圻校點本,黃延緒(作者之孫)梅縣印本及商務印書館《萬有文庫》本等。1942年臺中東亞書局排印 《邱黃二先生遺稿合刊》,施海樵輯,選 《人境廬詩草》爲1卷本。1957年古典文學出版社出版錢仲聯箋註 《人境廬詩草箋註》,系據舊印本修訂重印者。1981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作爲《中國古典文學叢書》之一重又出版 《人境廬詩草箋註》,已經由箋註者據舊本 “重加釐定,增補改正了很多材料,並加標點再版”。該箋註本除對各詩有詳細之箋註外,還收錄有有關序跋,附錄黃遵憲 《日本雜事詩》2卷以及傳記、墓誌、年譜、詩話等,共約90萬字,最爲完備。
黃遵憲(1848-1905),字公度,別號人境廬主人,廣東嘉應州 (今梅州市)人。光緒二年(1876)舉人,出使日本任參贊,調任駐美國舊金山總領事,又出使英國、新加坡。奉調回國後,曾任江南洋務局總辦、湖南長寶鹽法道、署湖南按察使,先後創辦時務學堂、南學會、《湘學新報》等,戊戌政變後被迫回鄉,曾極力發展家鄉教育事業。黃遵憲是我國近代著名詩人,除《人境廬詩草》外,還著有《日本雜事詩》2卷、《日本國誌》40卷。
《人境廬詩草》11卷,略以編年爲序,共存詩641首。自序(系錢仲聯錄自 《學衡》雜誌)雲:“餘年十五、六,即學爲詩……自曹、鮑、陶、謝、李、杜、韓、蘇訖於晚近小家,不名一格,不專一體,要不失乎爲我之詩。誠如是,未必遽躋古人,其亦足以自立矣。”可見作者爲詩宗尚。他自稱自己的詩爲“新派詩”,卷8《酬曾重伯編修》雲:“廢君一月官書力,讀我連篇新派詩”,可證。改良派的梁啓超則將黃遵憲比作“詩界革命”的大旗,加以推崇。黃遵憲21歲時曾寫有一組《雜感》詩,其中有句雲:“我手寫我口,古豈能拘牽。即今流俗語,我若登簡編,五千年後人,驚爲古斕斑。”倡導以通俗語言入詩,反對盲目地模仿與尊古,集中體現了他改革詩歌的主張。
謳歌愛國主義,宣傳維新救國構成了黃遵憲詩歌創作的一個重要內容。《香港感懷》、《臺灣行》、《題黃佐廷贈尉遺像》、《馮將軍歌》、《羊城感賦》、《馬關紀事》、《書憤》、《天津紀亂》諸詩,或對國土淪喪發出浩嘆,或對爲國捐軀的壯士高唱讚歌,或怒斥奸佞庸臣、賣國漢奸,或控拆侵略者的罪惡行徑,字裏行間跳動着時代的脈搏,洋溢着愛國情懷。如《馮將軍歌》一詩,作者這樣歌頌年過70的愛國將領馮子材: “將軍氣涌高於山,看我長驅出玉關。平生蓄養敢死士,不斬樓蘭今不還。手執蛇矛長丈八,談笑欲吸匈奴血。”將一愛國將領的形貌栩栩如生地刻畫了出來。《臺灣行》則以激憤之情吟出如下詩句:“我高我曾我祖父,艾殺蓬蒿來此土。”並以收復故土,趕走日本侵略者的誓言唱道:“亡秦者誰三戶楚,何況閩粵百萬戶。”體現出愛國主義的凜然正氣。
批判八股取士制度,鼓吹維新變法,抨擊封建文化,呼籲振興中華也是《人境廬詩草》的主旋律。作者年輕時即這樣批判八股取士:“吁嗟制義興,今亦五百載。世儒習固然,老死不知悔。精力疲丹鉛,虛榮逐冠蓋。”並一針見血地指出:“英雄盡入彀,帝王心始快。”(《雜感》)在《述懷再呈靄人樵野丈》一詩中,作者同樣指出: “十八房一行,羣蟻趨附羶。諸書束高閣,所習唯兔園。古今昏不知,各各張空拳。士夫一息氣,奄奄殊可憐。”作者曾仿龔自珍《己亥雜詩》亦作一組同名之作,如“亂草刪除綠幾叢,舊花別換日新紅。去留一一歸天擇,物自爭存我大公。”是他進化論思想的反映。又如:“滔滔海水日趨東,萬法從新要大同。後二十年言定驗,手書心史井函中。”則是對中國改革變法的熱切希望。其他如《感懷》、《日本國誌書成志感》、《贈樑任父同年》、《罷美國留學生感賦》諸詩也無不抒發着富強中國的願望。《軍歌》24首鮮明地反映了作者的這種迫切的願望。
《人境廬詩草》中有一些海外詩,記錄了外國風俗、制度,同時也表現出自己的好惡。《山歌》一組詩是作者向民間文學學習的產物,風格獨具,活潑清新,如:“鄰家帶得書信歸,書中何字儂不知。等儂親口問渠去,問他比儂誰瘦肥。”完全是民歌風格。黃遵憲的詩歌創作能以舊體詩的表現形式自鑄新詞,既能把握宏篇鉅製,又能寫出瑰麗的小詩,風格多樣,涉筆成趣。特別是黃遵憲敢於創新改革舊體詩傳統的理論與實踐,使他成爲近代史上一位當之無愧的著名詩人。
梁啓超對於黃遵憲的詩極爲稱賞,他說:“近世詩人能熔鑄新理想以入舊風格者,當推黃公度。”又說:“《人境廬集》中,性情之作,紀事之作,說理之作,沉博絕麗,體殆備矣。”並認爲他的詩是“詩史” (均見《飲冰室詩話》)。對於如何評價黃遵憲的政治立場以及他詩中一些反對農民革命的作品,五六十年代,國內學界曾有過爭論,部分文章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年出版的《中國近代文學論文集·詩文卷》,可資參考。1960年,中華書局出版北京大學中文系近代詩研究小組編《人境廬集外詩輯》,收《人境廬詩草》所未收的詩詞260多首,可供研究者參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