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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祕:翻譯大師傅雷的悲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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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走上翻譯道路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

傅雷1927年赴法國留學,讀到了羅曼·羅蘭的著作《貝多芬》,頓時如受到神光燭照,心靈創傷受到撫慰,全身噴發出一種生命力的激情,感動得嚎啕大哭。傅雷發願要將《貝多芬》一書譯出,在他看來,“除了把我所受的恩澤轉贈給比我年青的一代之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可以償還我對貝多芬,和對他偉大的傳記家羅曼?羅蘭所負的債務。”

1931年,傅雷開始翻譯《貝多芬傳》,1932年11月完成。他滿情希望地將譯稿寄給上海商務印書館,結果遭到無情的退稿:該書已有有幾種中譯本;傅雷是個默默無聞的新人。

傅雷十分失望,決心向貝多芬學習,不向命運低頭,於是繼續翻譯法國大文豪羅曼?羅蘭的另外兩部名人傳——《彌蓋朗琪羅傳》和《托爾斯泰傳》。

傅雷完成了兩部人物傳記的翻譯,懷着對精神導師的無比尊崇,在1934年3月3日在上海致函羅曼?羅蘭。

揭祕:翻譯大師傅雷的悲歡人生

他在信中寫道:尊作“名人傳”三冊,現已譯竣,祈允予付梓出版;先生關於三大天才之著作,已哺育萬千青年,諒各現行語言早有譯本,中譯已落後手。箇中原因,容弟子追述一二,俾先生知愚以何等感恩之情勉力從事哉。

接着,傅雷對當初讀到《貝多芬傳》時的振奮動情形進行了追述。最後,傅雷希望羅曼?羅蘭能夠回函,並請求能將回函作爲序言刊登在他的譯著前面。

信函寄出去了,傅雷焦急地期待着大師的回覆,世界著名大文豪會給一箇中國的無名譯者回信嗎?

7月,上海最炎熱的日子,傅雷收到了羅曼?羅蘭6月30日的回信。

“足下移譯拙著《貝多芬》、《彌蓋朗琪羅》、《托爾斯泰》三傳,並有意以漢譯付刊,聞之不勝欣慰。” 羅曼?羅蘭在信中說,大師對於傅雷信中對“不抵抗主義”的表述作了一番指正。

接到羅曼?羅蘭回信不久,傅雷有一位朋友要去歐洲,傅雷考慮到在上海向國外寄信不方便,就在8月20日匆匆趕寫一函,託請朋友到歐洲後寄出。傅雷在信中首先鄭重地表示,“6月30日賜書奉悉,不勝感激。”,他接着告訴大師“名人三傳”即將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傅雷附了自己一幀照片,照片背後寫道“謹致深切的敬意,傅怒安。1934年8月”字樣,傅怒安是傅雷的別名。

《托爾斯泰傳》1935年3月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序言以作者羅曼?羅蘭致譯者書替代;《彌蓋朗琪羅傳》1935年8月出版。傅雷本人極其看重的《貝多芬傳》十多年後又重新譯過,由上海駱駝書店排印——傅雷爲這3種傳記前後花費十幾年的心血。以後綿延數十年,羅曼?羅蘭的作品在中國產生廣泛影響,譯者傅雷功不可沒。

50年代初,傅雷謝絕了清華大學的邀請,重新返回書房。他重譯了巴爾扎克的《高老頭》、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新譯了巴爾扎克、梅里美等多部作品,迎來了他翻譯生涯的第二個高峯。傅雷譯文傳神,行文流暢,共翻譯34部作品,一生譯作逾500萬字;他的遺著《世界美術名作二十講》《傅雷家書》等,也深受讀者喜愛。

傅雷的名字,在中國翻譯史上,在億萬讀者的心目中,閃爍着永遠的光輝。

和劉海粟翻臉,和女歌唱家婚外戀

傅雷性格剛烈,耿直暴躁,不過卻是待人十分真誠。

1931年10月中旬,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校長劉海粟邀請傅雷擔任辦公室主任,兼授美術史和法文,劉海粟還聘請在北平美專任教的俞劍華先生來校任教。劉海粟考慮到學生們不太瞭解俞劍華,就讓人在學校長廊上掛出俞劍華的10多幅繪畫作品。

這天,傅雷和劉海粟一起走進學校。傅雷看到長廊上的畫,立刻對工友下令:“這些畫沒有創造性,才氣少,收掉!”工友立刻奉命將畫全部拿了下來。

這時,俞劍華正好過來,看到了全部情景。劉海粟感到很尷尬,就把俞劍華介紹給傅雷,俞劍華也主動向傅雷打招呼,可是傅雷冷淡地點了點頭,掉頭就走開了。

劉海粟很難堪,追進傅雷辦公室,問他:“你怎麼這樣傲慢?”

“此公沒有本領,只會抄書。”傅雷不屑地說。

俞劍華胸襟寬闊,並不計較,還是和傅雷來往。20年後,傅雷被劃爲“右派”,俞劍華在南京任教,他到上海必要來看望傅雷,有新著出版必定送呈傅雷指正,兩人成爲好朋友。

傅雷爲了打抱不平,還和劉海粟翻了臉。

揭祕:翻譯大師傅雷的悲歡人生 第2張

一天,劉海粟請上海美專西畫科主任張弦上他家,打開一本宋朝畫馬名家李公麟的畫冊,請張弦臨摹一幅。張弦把畫臨好了,劉海粟很滿意,留他在家吃飯。第二天又約張弦臨摹一幅,又留他吃了一頓飯。他在張弦臨摹的兩幅畫上題了“海粟擬李龍眠”,張弦的作品就屬於劉海粟了。張弦畫了兩天,換來兩頓飯,一分錢報酬都沒有。

傅雷愛知道了很不高興,承認劉海粟“待我個人極好”,但“待別人刻薄,辦學純是商店作風,我非常看不慣”。

1933年9月,傅雷辭職。不久,張弦因病逝世。傅雷聞訊後致信劉海粟,“把張弦的死訊在報上登一新聞,讓他數年來的桃李得悉;籌備一個遺作展覽會;設法替他賣掉些作品,所得的款作爲他遺孤的教育費;設法叫博物館購藏他的一張作品。”

此信一去石沉大海,沒有任何迴音。

傅雷再也忍不住,拍案大罵劉海粟,宣佈永遠不再和劉海粟這種自私的人往來。

傅雷脾氣火爆,幸運的是擁有一個溫婉的妻子朱梅馥。

932年,傅雷學成回國,與朱梅馥舉行了隆重的婚禮。朱梅馥和傅雷一樣也是浦東南匯人,她初中高中都是就讀於教會學校。大學者錢鍾書的夫人楊絳先生這樣評價她:“梅馥不僅是溫柔的妻子、慈愛的母親、沙龍裏的漂亮夫人,不僅是非常能幹的主婦,一身承擔了大大小小,裏裏外外的雜務,讓傅雷專心工作,她還是傅雷的祕書,爲他做卡片,抄稿子,接待不速之客。傅雷如果沒有這樣的好後勤,好助手,他的工作至少也得打三四成的折扣吧。”

傅雷在婚後愛上了一位女高音歌唱家成家榴。

他愛到了神魂顛倒的地步,只要情人不在身邊,他就無心做任何事,這時朱梅馥就打電話給成家榴:“你快來吧,你來了,他才能寫下去。” 成家榴來了,坐在他身旁;朱梅馥送上茶水,然後悄然退出書房,讓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傅雷大兒子傅聰這樣回憶道:“成家榴確實是一個非常美麗迷人的女子,和我爸爸一樣,有火一般的熱情,兩個人在一起熱到愛到死去活來……”成家榴多年後碰到傅雷的小兒子傅敏,她說:“你爸爸很愛我的,但你媽媽人太好了,到最後我不得不離開。”

1961年,朱梅馥在給傅聰的信中談及此事時說,她當年痛苦不堪,做過放棄的打算,但爲了兩個兒子最後還是隱忍不發。她欣慰地說:“不過我們感情還那麼融洽,那麼牢固,到現在年齡大了,火氣也退了,爸爸對我更體貼了,更愛護我了……我們現在真是終身伴侶,缺一不可的。”

傅雷對妻子的貢獻也是由衷感激,他在給兒子傅聰的家書中說,“我經常和你媽媽談天說地,對人生、政治、藝術、各種問題發表各種感想,往往使我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思想整理出一個小小的頭緒來。單就這一點來說,你媽媽對我確是大有幫助。”

在傅家做了11年的保姆周秀娣回憶道:傅先生和傅太太都是好人,她生病了,傅先生拿醫藥費給她,讓她去看病,她若不肯,傅先生就發脾氣;傅太太溫柔文雅,十幾年來沒發過脾氣,總是笑嘻嘻的。

揭祕:翻譯大師傅雷的悲歡人生 第3張

傅雷還是被劃爲“右派”

1949年5月,中共在上海建立政權,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傅雷感到不適應,儘管還是埋頭翻譯,其心境已經難以沉靜。1950年6月,傅雷向畫家黃賓虹吐露心聲:

“蟄伏滬瀆忽忽又已半載,苟全生命,乏善足陳,方今諸子百家皆遭罷黜,筆墨生涯更易致禍,懍懍危悚,不知何以自處。”

傅雷竭力想跟上時代的變化,1954年1955年,他看到國家轟轟烈烈的建設景象,他看了許多反映解放戰爭、革命戰爭時期的小說,覺得深受感動和感染。1957年3月,傅雷以特邀代表身份赴京,參加中共中央宣傳工作會議。會後,他盛讚毛澤東講話,併爲在國外波蘭留學的兒子傅聰手抄《毛主席對<全國宣傳工作會議>大會講話》,還興致勃勃地說:“此次會議,是黨內會議,黨外人士一起參加是破天荒第一次……我們黨外人士大都暢所欲言,毫無顧忌,倒是黨內人還有些膽小。”

5月1日,《人民日報》撰文鼓勵“大鳴大放”;一週後,傅雷發表了文章《大家砌的牆大家拆》,對少數黨員提出尖銳的批評。

面對“反右”運動洶涌興起,傅雷在六七月間連續發表三篇揭發批判“右派”的文章。傅雷在《文匯報》發文《識別右派分子之不易》,猛烈抨擊報社總編也是自己的好朋友徐鑄成:“……直到近十天來報上陸續揭發,我才知道他是有陰謀的,有集團的,以民間報紙花色繁多爲名,遂行他辦成一張反社會主義報紙的策略,爲資產階級復辟打先鋒。”

歷史真會玩笑,政治風雲突變,傅雷還是被指爲“親美反蘇的急先鋒”、“上海‘中間路線’的代言人。8月22起,上海各大報紙連篇累牘地批判傅雷,《大家砌的牆大家拆》成爲他“反黨”的罪證之一。上海市作協開了十次批鬥傅雷的大會,傅雷做了三次檢討……

1958年初,上海作協黨組書記周而復與市委宣傳部部長石西民想保全傅雷“過關”,石西民找傅雷談話了,暗示他檢討不妨將調子再定高點,以便順利過關。

傅雷畢竟是傅雷,他斬釘截鐵地說,“沒有廉價的檢討,人格比什麼都重要。”

“反右”大風浪過去了,傅雷夫婦總算逃脫了一劫,他們正暗自慶幸,沒有想“反右”補課開始了,1958年4月30日下午,傅雷在批判會上被宣告爲“右派”。

那天深夜,朱梅馥焦急不安,最後終算等到傅雷回來了,他第一句話就是:“如果不是阿敏還太小,還在念書,今天我就……”

從此,傅雷深居簡出,翻譯了法國藝術評論家丹納的《藝術哲學》、巴爾扎克的《攪水女人》、《都爾的本堂神甫》、《比哀蘭德》。可是,他的譯著被延遲出版或拒絕出版,有的出版社要他以筆名出版,被傅雷拒絕了。傅雷和巴金一樣,是全國文化界僅有的幾個靠稿費生活的自由職業者,沒有單位,沒有工資,傅雷陷入了極度窘迫的境地。個性剛烈的傅雷,爲五斗米折腰,被迫給上級領導寫信求助,措辭卑微……

1961年9月底,傅雷摘去戴了3年零5個月的“右派”帽子,有人要他對黨表示感謝。

“當初給我戴帽,本來就是錯誤的。”傅雷淡淡地說。

由於心境不好和疾病纏身,翻譯工作進度奇緩,直至1964年年8月,傅雷才譯畢巴爾扎克的《幻滅》三部曲。1965年11月,傅雷眼疾稍好,就第4次修改並謄寫巴爾扎克小說《貓兒打球號》,這是傅雷翻譯的最後一部書稿。

“文革”後,周而復向傅雷的兒子傅敏透露:當年,一位中共中央主要負責“反右”的領導來滬,示意上海“右派”太少。爲了增加名額,中共上海市委書記柯慶施命令將傅雷劃成“右派”……

一個政治的波浪打過來,就把一個人的一生和一個家庭的幸福全毀了。

傅雷和妻子一起在黑夜中憤而棄世

毛澤東親自發動的“文化大革命”爆發了!

1966年8月30日下午,區房管局選擇隊先上門抄家,鬧到晚上7點多鐘才離開;11點多鐘,上海音樂學院紅衛兵闖進來,領頭者是兒子傅聰的琴友李名強。

“傅雷,你的問題很嚴重!”李名強一改過去的畢恭畢敬,進門就大聲喝斥道。

“你混蛋!”傅雷當場回擊。

抄家在狂熱地進行中。忽然,紅衛兵在佈滿灰塵的閣樓上看到一隻箱子,敲掉鎖發覺箱子裏有一枚模糊不清的鏡子,背面嵌着蔣介石的畫像;在一本舊畫報裏,翻到印着的一張宋美齡照片。

紅衛兵一陣興奮的狂呼!

傅雷夫婦大爲震驚,這是親戚解放前寄存在他家的東西,傅雷家幾十年都沒有翻過看過,闖禍了!

“大右派傅雷窩藏反黨罪證!”震天動地的口號響起。

傅雷夫婦被按倒在地,被勒令跪着。

9月2日上午,傅雷夫婦被強行拉到大門口,站在長板凳上,戴上高帽子。四周是黑壓壓的人羣。

1966年9月3日上午9時45分,保姆周菊娣還不見傅雷夫婦起牀,就走近傅雷夫婦臥室敲門,沒有回答,她推開門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於是趕忙跑到派出所。戶籍警左安民趕到現場,看見傅雷夫婦倆一左一右吊在鋼窗的橫檔上;傅雷先生穿的是汗衫、短褲,夫人穿的是睡衣。地上鋪了一牀棉被,顯然是爲了防止踢倒凳子發出聲音驚醒鄰居。一旁,一盞很暗的燈還亮着幽暗的光。

書桌上有一個包裹,裏面裝着錢和一封寫給朱梅馥胞兄朱人秀的遺書。

揭祕:翻譯大師傅雷的悲歡人生 第4張

遺書寫道:“儘管所謂反黨罪證(一面小鏡子和一張褪色的舊畫報)是在我們家裏搜出的,百口莫辯的,可是我們至死也不承認是我們自己的東西(實系寄存箱內理出之物)。我們縱有千萬罪行,卻從來不曾有過變天思想。我們也知道搜出的罪證雖然有口難辯,在英明的共產黨領導和偉大的毛主席領導之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決不至因之而判重刑。只是含冤不白,無法洗刷的日子比坐牢還要難過……”

遺書委託朱人秀代付9月份房租55.29元;將600元存單給保姆周菊娣作過渡時期生活費;將現鈔53.30元作爲火葬費……

下午4點多,一輛收屍車駛入上海江蘇路傅雷信宅前,傅雷夫婦被擡上了車,送到上海市人民檢察院法醫檢驗所檢驗,爾後被送往西寶興路萬國殯儀館。

派出所發電報給在北京的傅雷兒子傅敏,他也在批鬥之中,回電說後事託他舅舅朱人秀全權處理。傅雷夫婦遺體火化時,朱人秀也被隔離審查了,於是,傅雷夫婦的骨灰無人敢出面認領。

這天,一個27歲女子江小燕戴着大口罩來到萬國殯儀館。她對工作人員說,她是傅雷的乾女兒,要求認領傅雷骨灰。她從殯儀館登記本上查到朱人秀家的地址,求得他的幫助後,她把傅雷夫婦的骨灰盒放進一個大塑料袋,轉送到永安公墓寄存。江小燕還寫信給周恩來總理,說傅雷是被冤枉的。那些封信落到了造反派手裏,她被追查審訊,雖然最終沒有被戴上“反革命”的帽子,但卻在恐怖中生活了10多年。傅雷辭世20多年後,傅雷大兒子傅聰回到上海,獲知父母的骨灰奇蹟般地保存下來,就和弟弟傅敏四處打聽“戴大口罩”的女孩。當他們見到江小燕,一再表示要物質感謝,江小燕都謝絕了,她最後只接受了傅聰音樂會的一張門票……

1979年4月26日,傅雷平反昭雪大會和骨灰安放儀式在上海舉行。上午9點半,上海市政協、上海市文聯和中國作協上海分會等單位代表和傅雷生前友好400餘人,聚集在龍華革命公墓大廳;著名作家柯靈無限悲痛地爲亡友宣讀了悼詞。平反追悼會後,傅雷的骨灰盒被安放在上海龍華“革命幹部骨灰室”內,妻子朱梅馥則葬在了家鄉青浦公墓。2013年10月27日,爲了紀念著名法國文學翻譯家傅雷誕辰105週年、夫人朱梅馥誕辰100週年,在上海福壽園海港陵園舉行傅雷、朱梅馥骨灰安葬儀式,傅雷的長子、著名鋼琴家傅聰和次子傅敏出席了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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