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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辦人家眼中的義和團:一羣烏和之衆的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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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每60年輪迥一次的庚子年,中國人歷來有一種恐懼感,遠古時期不說,就是近百年來,每逢庚子,中國都要發生一次大的災難。1840年這個庚子,爆發第一次鴉片戰爭,大英帝國愣用堅船利炮將一個把誰都不放在眼裏的中央帝國國門炸開,這時才令統治者明白這世上還有比我們橫的,而到了1895年甲午海戰,北洋海軍又全軍覆沒。甲午戰爭的失敗,從根本上動搖了中國知識分子的強國夢,中國強大的夢想,一下子被現實打得粉碎,中國必須變革,中國必須重生,第一次中國的知識分子感覺到了歷史對中國的挑戰。

買辦人家眼中的義和團:一羣烏和之衆的胡鬧

1900年又逢庚子,這一年的災難,註定了滿清王朝必然覆沒的命運,至於這一年中國人蒙受的可怕災難,那已經就是罄竹難書了。

儘管人們預感1900年的庚子可能是個災年,但這一年究竟會發生什麼事變,那是誰也無法預料的。老祖父生前對我說,一進入庚子年,人們就覺得有些事情正在暗中發生着不可琢磨的變化,1900年,庚子,最初的感覺就是人心惶惶,中國人精神上動盪不安,人們在等待着不可逆轉的災難。

果然,大難臨頭。

義和拳開始傳入天津,沒有人將這看做是一個組織,最先只是聽說天津西南郊區有許多農民聚衆練拳,天津西南一帶郊區,原來是南下北上的交通咽喉,歷史上是一個盜賊橫生的多事地區,天津土匪,舉世聞名,有一道歌謠:“過了竇家莊,還有吳家橋,人過要留財,這要留毛,漢子不在家,婆娘也不饒。”可見當地土匪之猖蹶。

有土匪,就有鏢局,鏢局就是專業的保鏢,明代定都北京,江南學士到北京做官,一任朝令,天高三尺,每年都要往家裏送回金銀細軟。當時北上南下的道路一條是水路,另一條就是旱路,無論水路旱路都要經過天津西南一帶地區,爲防土匪搶劫,就得僱用保鏢,《三俠劍》裏的勝英,還有土匪黃天霸,都是那一帶地方的名流,從山東鬧起來的義和拳,很快就在這帶地區找到了生存的土壤。

漸漸地義和拳傳進了天津市區,最先,河東一帶地方出現有人練習義和拳,河東一帶居民多是下層貧苦居民,腳行、苦力居多,貧苦民衆需要自衛,都要有一身的硬功,這就使義和拳傳入天津找到了民衆基礎。

民衆習武,對於任何人都不構成威脅,也沒有人把義和拳看做是一種勢力,但漸漸地山東的義和拳發展成了義和團,有了組織,有了政治口號,而且尋釁鬧事,製造了許多起事件,破壞了人們的正常生活秩序,甚至形成了一種強大的力量,呼風喚雨,一呼百應,由是,人們開始感到可能要出大事了。

義和團的出現,確實如後來所說的那樣引起了社會恐慌,但這種恐慌是一種負責任的恐慌,當時天津由著名教育家嚴復主辦的報紙《國是報》,就將義和拳稱爲是拳匪,《國是報》更在《論拳匪》一文中稱義和拳是“愚人之法”,是“直亂世界之匪徒”。《國是報》的看法代表了大多數正直中國人的看法,帝國主義欺壓中國是實,但由義和拳出來以不負責任的偏激行爲“滅洋”,只會造成更大的災難。

天津義和團勢力日益壯大,他們的行爲越來越無法阻止,滿清政府企圖利用這股愚昧的民衆勢力抵禦列強對中國的欺壓,義和團勢力藉助滿清腐敗政府的支持更加發展壯大起來,最後終於形成了一股無可阻擋的洪流。

義和團勢力在天津的胡作非爲已經到了荒唐的地步了,滿清政府的官員腐敗無能的確激起了民衆憤怒,但義和團不可能認識到滿清政府官員的腐敗的深層政治原因,只是對滿清政府官員極盡侮辱之能事,假民衆勢力煞官府威風,地方政權完全癱瘓,好好的一個天津變成了義和團的天下,他們爲所欲爲,實現了他們愚昧的社會“理想”。

義和團勢力在天津最光輝的政治行動,也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但義和團不把皇帝拉下馬,他們打出扶清滅洋的口號,自然也就表示了他們的政治立場,那就是維護滿清王朝的政治統治地位,而只是消滅洋人勢力,以閉關鎖國的政策,使中國永遠與世界隔離。

義和團不反清,只以打倒地方官員爲能事,天津府道臺大人,也是封疆大臣了,乘轎走在路上,被義和團團民識出,立即一涌而上,強行把天津道臺拉下轎來,衆人圍上去,七嘴八舌地破口大罵,道臺自然不敢反抗,似是頗知要正確對待羣衆運動。義和團人多勢力衆,又得到滿清王朝的支持,一個道臺,怎麼敢對抗呢?天津府道臺大人只好俯首聽候民衆責罵,更爲甚者,義和團弟兄要道臺大人向民衆低頭謝罪,直到義和團弟兄於精神上得到最大滿足之後,才放道臺大人過去,真也是造反有理了。

義和團運動最“偉大”的壯舉:殺二毛子,什麼人算二毛子?一切和洋人接觸的中國人都是二毛子,信洋教的,開洋行的,在洋行做事的,外國辦事機構的中國僱員,甚至於連留過洋的新潮學子都被視爲是二毛子,都在被殺之列。

義和團殺人如麻,他們殺人不需要調查審問,其實就是私刑。據老祖父生前對我們說,只要有一個人指着一戶人家說是二毛子,義和團立即衝進院裏見人就殺,連吃奶的孩子也不放過,斬草除根。

義和團殺二毛子,確實也是有的二毛子行爲惡劣,洋教開始傳入中國,更直接地說,就是開始傳入天津,曾經受到天津人的抵制,早在十九世紀初葉,一位到天津傳教的教士就曾向他的上級報告說:“這座城市的教徒爲數不多,尚有成千上百的人需要歸化,但是要想打動這裏民衆的鐵石心腸,非有一個會行奇蹟的人不可,他們心中對外國人充滿了蔑視,對我們不是當面辱罵,就是吐痰表示輕蔑,他們對洋鬼子成見極深。”一連多少年,洋教在天津沒有尋找到立足之地,直到十九世紀中期,教會才找到一個“會行奇蹟”的傳教士,將他派到天津。這位傳教士來到天津,很快就發展了一大批教徒,洋教很快在天津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勢力。何以這位傳教士就馬到成功在天津發展起來洋教勢力呢?原來他也沒有什麼“會行奇蹟”的本領,他的“奇蹟”,就是將一大批社會渣滓發展爲教徒,這些人的胡作非爲得到教會保護,他們成了一個無法無天的社會羣體,於是一些地痞流氓,再有一些好逸惡勞的社會閒雜,都成了教民。這些教民在天津做盡了壞事,激起了天津市民的憤怒,但人們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忍氣吞聲地受不法教民的欺侮。

義和團組織的迅速發展,也是受欺壓的中國人反抗教會勢力的正常要求,但義和團運動沒能得到正確的引導,而且惡性發展,他們沒有社會理想,沒有綱領,只有對洋人和二毛子的仇恨,再加上滿清政府對義和團運動的利用,義和團運動一未能扶清,二未能滅洋,最後必然引起更大的災禍,釀成一場歷史浩劫。

義和團殺二毛子,不需要任何證據,公開的教民人家自然難得幸免,殺到後來,義和拳拳民可以隨意攔住路人,不經詢問,只要說這個人是二毛子,立即就格殺勿論。

義和團發展的極盛時期,在天津市區、郊外,設立了許多壇口,每一個壇口是一個基層組織,在這個壇口活動的拳民聽從這個壇口領導者的指揮,壇口的領導,被稱爲是大師兄,去殺哪一個二毛子,怎樣一個殺法,都由大師兄說了算,大師兄有了生殺大權,行使這種權利一不需要請示,二不需要調查研究,由此,殺二毛子就成了一場大規模的社會流血災難。

拳民攔截路人,如何判定這個人是不是二毛子呢?無需任何甄別,完全是聽天由命。過去奠祭死者,有一種儀式,天津地方民俗,叫燒封筒,我看見過的,就是用黃紙帛折成一個長方形空筒,燒的時候將黃紙筒吹起來,使裏面充滿空氣,這樣一燒起來封筒就會爆出一個大火團,由此表示死者雖然去了,但把好日子留給了後輩。但趕上天氣潮溼,封筒燒起來就不旺,也不噴火球,這樣就是不吉利,表示後輩一定有什麼對不起死者的地方,死者不肯將好日子留給子孫。

拳民辯認二毛子,也使用燒封筒的辦法,他們將過路人攔住,讓這個人跪在地上,雙手捧着一隻大盤,大盤上立起一隻封筒,拳民將封筒燃着,燃燒的封筒噴出火球,好人一個,立即放行,而且還受到拳民敬仰,封筒燃燒的火苗不旺,沒有出火球,二毛子無疑,立即殺掉。

義和團運動所以能夠得到迅猛發展,一個原因是滿清政府的利用,第二個原因是義和團弟兄自認爲有正義理想,義和團在揭帖中宣言:“神助拳,義和團,只因鬼子鬧中原,勸奉教,乃霸天,不敬神佛忘祖先,不下雨,地發乾,全是教堂止住天。”義和團將人們的仇恨轉移到教堂和教民的身上,並提出扶清滅洋的政治口號,做爲他們的最高目的。義和拳弟兄敢於殺洋人,殺二毛子,他們自信練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功夫,他們不畏洋槍洋炮,只要“8千10萬神兵起”,立即就“掃滅洋人世界新。”

除了刀槍不入,拳民們還練就了真金不怕火煉的本領,據我的老祖父生前對我們說,稍稍有一點常識的人也知道人體是經受不起火焰燃燒的,但拳民們確實在公衆面前表演過烈火燒身的真功,其實那不過就是在身上塗上酒精燃燒罷了,酒精的燃點極低,我們小時候都玩過抓火的遊戲,在酒盅裏倒滿燒酒,點着之後,升起火苗,用手去抓,一點感覺也沒有。

再至於刀槍不入,就更是一種騙局了,表演刀槍不入的壯漢,不過就是有一點肌肉收縮的功夫而已,關鍵在於向他耍槍耍刀的人,要表演得非常到位,類如今天的戲劇武功表演,無論是拳是腳,都要表演得出神入化,力量要用到位,但不能傷着對方,此中是有許多技術的。

其實在天津衛,侯六爺纔是地地道道的二毛子,侯六爺爲三井洋行服務,幫助日本財閥掠奪中國財富,三井洋行表面上只是一個商業洋行,但暗中代表日本政界和中國做金融生意,滿清政府向日本政府貸款,一切都經過三井洋行的商業渠道,所以三井洋行絕不僅僅是一個貿易機構,它帶有半官方機構的性質,它的經濟活動都帶有政府色彩。

說到殺二毛子,殺侯六爺一家那是不容置疑的,殺侯六爺的全家,雖然那時候連我父親都沒有出生,但殺了侯六爺,殺了我祖父,後來也就沒有了我父親,當然也不會日後再有我出來興風作浪了。

義和團弟兄既然不是天兵天將,血肉之驅,本鄉子弟,都是喝海河水長大起來的,老門老戶就不可能沒有一點通融。

那時的侯家大院地處大王莊積慶裏,積慶裏義和團弟兄自然都是積慶裏一帶居民,家住積慶裏,沒有人不知道侯家大院,知道侯家大院,就更知道大名鼎鼎的侯六爺侯春源侯大人的,而且侯家大院還是有名的六塊匾侯家,侯春源大人更是一方賢達,積慶裏有名的善人。

自從積慶裏一帶有了義和團,侯六爺就留心哪一個是這一帶義和團弟兄的首領,很快,侯六爺就得知積慶裏義和團的大師兄,原來就是一個挑水的人夫,天津話叫“挑水的”,叫張二。自然,當上了義和團大師兄,他也就不再挑水、而成了專職義和團首領,雖然沒有俸祿,卻也有飯吃了,而且不必出賣勞動力,或者套個後來的詞彙,叫做“提幹”了。

挑水的張二做上了大師兄,積慶裏一帶民衆再不敢喚他張二了,叫什麼呢,按照天津人的習慣,稱他是“爺”吧,只怕他自己也不好意思點頭,再叫他張二吧,大家又覺得不爲恭敬,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想出了一個合適的稱呼,人們不約而同地就叫他是張二哥了。

據老祖父對我們說,天津義和團拳民多是下層民衆,這個階層因爲社會地位的制約,在心理上有一種自卑感,即使他們成了拳民,再譬如像張二哥那樣做上了大師兄,但從精神上他們絕對不會膨脹到覺得自己就是歷史創造者的程度,張二哥當上了大師兄,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當地鄉紳、大門大戶人家疏通關係,而且以確保當地鄉紳和大門大戶人家的平安爲條件換取存在的合法性,說起來也應該是一種默契了。

侯六爺侯春源大人再平易近人,再天性善良,再沒有架子,他也不會屈尊和張二哥對話,張二哥擔着兩隻水桶走在路上,看見侯六爺從對面走過來,張二立馬得側着身子給侯六爺讓路,還要將一對水桶橫過來靠着牆壁。唯恐濺侯六爺身上水珠兒。如今就算是張二哥提幹了,做上了義和團的大師兄,但到底他也忘不了自己的身份,絕對不像後來的造反派那樣,胳膊上一挎上紅箍就六親不認,嘴巴上喊着“捨得一身剮,敢將皇帝拉下馬”,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張二哥做上了大師兄,很快就有人給侯家大院捎到了信兒,張二哥稟告侯六爺,只要他在這一帶地方“主”事,就絕對不會錯待了侯姓人家,外面無論怎樣殺二毛子,義和團也不會到侯家大院來打擾。張二哥讓人帶信兒說,如今天下大亂,外面無論什麼應酬,就請侯六爺囑咐家人免了,出門走在路上,萬一遇見什麼意外,他張二哥說不上話,只怕就要吃虧了。

有了張二哥的話,侯六爺也很大方,讓人轉告張二哥,侯家大院騰過一道小院,給義和團立個“壇口”,一切費用,侯姓人家全包下來了,而且對於主持壇口的大師兄,另外還有一份酬謝。

壇口,是義和團的基層組織,按八卦分支,設有乾、坤、震、巽、艮、兌等不同的級別,立在侯家大院裏的壇口是最低一級的壇口,成員約80人。在侯家大院設立壇口,就意味着這個壇口全體成員的活動費用由侯姓人家包下來了,一個壇口的活動經費是多少?義和團沒有規定,而且拳民們的生活費用義和團也不負責,無論演練,參戰,都是無償自願行爲,連後來通行的勞務費都沒有,如此也就更不知道什麼是津貼,資金了。

每個壇口有百多名弟兄,相當於後來一個連的成員吧。上面有什麼“指示”,由壇口負責向下傳達,外面有什麼行動,壇口負責招集弟兄,或是參戰,或是演練,每個壇口就是一支小隊伍。

民家設立壇口,實質上是一種贊助行爲,侯家大院立了一個壇口,除了對大師兄有一點點表示之外,對於這個壇口的義和團弟兄也要有些表示,用個規範詞,就是施以小恩小惠,每個拳民多少都得到一點點好處,如此侯姓人家也就會得到這一帶壇口弟兄們的關照了。

我曾經向我的老祖父問過,你看見過壇口祭香嗎?

老祖父自然是看見過的,老祖父對我們說,壇口活動也並不隆重,就是大師兄一個人按時到壇口來,焚上一柱香,再煞有介事地東瞧瞧西望望,說是看上蒼有什麼指示,再看人間有什麼災殃,由此再決定義和團應該採取怎樣的行動。每天的例行公事,大師兄就是做些表演罷了,焚香之後,我家自然有人會和張二哥打交道,據老祖父對我們說,反正每天大師兄走的時候,都要帶走一蒲包食物。

蒲包,是當時天津人用來放食物的包裝袋,那時候沒有塑料袋,賣食品的商販,就用蒲包來裝東西,鮮貨鋪,一蒲包水果大約有2公斤吧,最大的蒲包可能在3~4公斤之間。小時候親戚朋友到家裏來,平常日子大多都帶一蒲包水果,也說不上是送禮,就是一點點表示罷了。

張二哥每天從侯家大院帶走的一蒲包食物,有饅頭,有大餅,自然更離不了醬肉,有時候還有條大魚,反正足夠張二哥一家人的一日三餐了。再過些日子,侯家大院平平安安,侯家大院於一只蒲包之外,還有一個小紙包兒。“買包茶吧。”送小紙包的傭人對張二哥說着,張二哥義和團之後,又出現了紅燈照,距離天津60華里的楊柳青,有名的楊柳青年畫,就是楊柳青鎮的傳統產品。義和團在天津日益壯大,楊柳青鎮上一個叫林黑兒的女人,搖船來到天津,將船停靠在天津城北歸賈胡同北口的南運河上,以此爲據點,林黑兒發展一些天津城內的女子,自稱是紅燈照組織,大顯神通,很快就成了義和團的一個派生組織。

紅燈照,顧名思義,自然就是天上升起紅燈,以照耀天下了。參加紅燈照的女子,必須

是未婚女子,而且還得是經期沒有開始的黃花女子,用天津話說,就是未來天水的童女,更必須是纏足女子。這類女子參加紅燈照之後,她們就被賦予了魔法,每天晚上腳上懸着兩盞紅燈升到天上,而且“紅燈升起,殲滅敵人”,無論是什麼洋兵洋將,紅燈只要升起在夜空裏,他等就被消滅了。紅燈照的本領比義和團還大,義和團還要操練功夫,什麼“下天門”呀、“掐訣”呀、“頂仙名”(刀槍不入)呀等等等等,那是要付出一定體力的。而紅燈照則不然,她等只要升到天上,立即敵人就被消滅了,由此扶清滅洋的偉大使命也就愈來愈完成了。

我的老祖母生前對我說,她看見過紅燈照,據老祖母說,那景象是非常壯觀的,夜半三更,就是爲了等着看紅燈照,老祖母每到入夜便坐到院裏仰望夜空,有時候自然也是看不到紅燈照,趕到紅燈照顯靈的時候,夜空中真是這裏兩盞紅燈,那裏兩盞紅燈地在夜空上飄飄浮浮,相信義和團、紅燈照的市民看見夜空中的紅燈飄浮,立即跪地焚香嗑頭,而且每到紅燈照升起的時候,整個一個天津城就要沸騰起來,滿城的人都向天上仰望着,祈禱紅燈照消滅洋人,保佑大清江山萬世不衰。

稍有一點知識的人也不會相信義和團、紅燈照這類的鬼話。一個未出嫁的女子體重再輕,也總要在30公斤左右,憑籍着什麼力量她們就能升到天上去呢?而且只要她們腳下繫着兩盞紅燈,不須任何武器就把洋人消滅了,直也是太荒唐了。

我的老祖父崇尚新學,每說起當年義和團、紅燈照舊事,他總是憤憤地對我們說,那是騙人的鬼話,什麼刀槍不入?後來在八國聯軍洋槍洋炮面前,刀槍不入的鬼話,不知道葬送了多少愚昧的中國人,再至於紅燈照,那就更是騙人了,所謂的女子昇天,其實就是放風箏,夜半三更將風箏放到天上,風箏下繫着兩盞紅燈,如此便是紅燈照了。

義和團時代,紅燈照就是一個活廣告罷了,給亂哄哄的社會添加點熱鬧氣氛,亂世多妖言,民衆對朝廷喪失了信心,妖言就有了市場,一旦妖言也成了一種信仰,社會就會隨之變得瘋狂。

義和團開始傳入天津,天津知縣阮國禎曾經明令嚴禁,阮國禎滿城貼出告示,嚴禁“習拳”滋事,而且“有違立懲,決不姑寬,分別首從,鎖押下監”。但阮國禎遠沒有朝廷的權威,北京義和團得到朝廷支持,有恃無恐地恣意橫行,義和團更是無法無天,他們置天津縣的嚴禁於不顧,阮國禎看到事態已經無法收拾,只好自己逃走,從此天津成了一個不治之城,沒有法律,沒有秩序,天津城完全癱瘓了。

在義和團控制天津的時候,侯姓人家真的能逃過這一場劫難嗎?一切只有靠天保佑了。好在侯家大院立着壇口,有了什麼消息大師兄會出來保護,但事態惡性發展到最後,侯家大院也受到威脅了。

一天深夜,侯家大院早早地熄滅燈火,大家都早早地睡下了。大概到了後半夜時分,前院裏值更的老傭人匆匆跑到後院來,急急火火地敲着侯六爺的窗戶,輕輕地向侯六爺稟告說:“老太爺,你老出來看看吧。”

老傭人請侯六爺出去看看,那就是說有“情況”了,什麼情況呢?自然是義和團殺上門來了。

匆匆忙忙,侯家大院所有的人都驚醒了,男人們都跑到前院聽外面的動靜。女人們更是護着孩子,唯恐出現什麼意外。

院外,喊聲震天,而且愈來愈近,已經就響在耳際了。侯六爺帶着全家男子一起跑到前院來的時候,外面的火光早已照得漫天通紅了,據老祖父後來告訴我們說,那天夜裏向侯家大院涌來的義和團弟兄不在萬人之下,衆人一起喊叫着“殺二毛子呀”,舉着火把,就向侯家大院涌過來了。

侯姓人家的男人們都嚇壞了,也沒有人說應該禱告上天,侯姓人家的男人們一起跪了下來,沒有人出聲,也可能是大家都站不住了,跪在院裏等殺頭,只好聽天由命了。

大難臨頭了,跪在院裏,侯姓人家的全體男子嚇得全身打顫,天知道這些男子漢們在想着什麼?是想他的妻女?還是想着他自己的罪孽?似是一切都來不及想了,人們只等着義和團拳民闖進院來,一個個把侯姓人家的男人全殺光。

“噔噔噔。”已經聽見踏上大門臺階的腳步聲了,火光更照得侯家大院如同白晝,據老祖父後來對我們講,當時他也跪在大院裏,他的幾個弟兄已經有人嚇得尿褲了。

也是千鈞一髮,就是在拳民們眼看就要衝進侯家大院的時刻,就聽見院外有人大喊了一聲:“停下!”果然,向院裏衝過來的腳步聲就收斂住了。

“不要騷擾民宅!”在院門外面,只隔着一道大門,侯家大院門外臺階上似是站上了一個人,攔住向侯家大院衝過來的拳民,大聲地向人們喊着。

也不說什麼,將蒲包和小紙包一起帶走,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殺二毛子!”被喝住的拳民似是有人向喝止的人申辯。

“你怎麼說這戶人家是二毛子?”那個攔住拳民的人質問着。

“阿彌陀佛!”跪在院裏的侯六爺到這時才唸了一聲佛,他似是看到一線希望了。

誰會挺身出來爲侯姓人家說話呢?明明侯姓人家就是二毛子,他還攔阻拳民不可騷擾民宅。

這時,看門的老傭人俯身到侯六爺的耳邊,小聲地向侯六爺說,此時此際立在門外臺階上攔阻拳民的,正就是侯家大院壇口的大師兄。

拳民自然不服從大師兄的阻攔,人們在侯家大院門外相互質問,據老祖父對我們說,他聽到相互對質到互不相讓,大師兄向拳民們說,這戶人家姓侯,門外立着善人牌坊,天津衛有名的六塊匾侯家,這樣的積善人家怎麼會是二毛子呢?

大師兄的理由非常勉強,拳民們絕對不會輕信,但義和團還有紀律,拳民服從大師兄的指揮,不可輕舉妄動。

也是天保護侯姓人家了,就是在拳民和大師兄爭執不下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什麼消息,就覺得院外拳民們發瘋一般地喊着匆匆跑去了,那喊聲響徹夜空,可以聽出來似是一樁什麼事情使拳民們憤怒不已,他們已經顧不得殺二毛子,而是一涌而上迎擊更兇惡的敵人去了。

終於,侯姓人家逃過了一場劫難,聽得拳民們走遠了,侯六爺吩咐就在院裏擺設香案,全家人叩拜蒼天,積善人家必有餘慶,子子孫孫切切記住不可造孽呀。

是什麼事變幫助侯姓人家怎麼逃過了那場劫難呢?

洋鬼子攻過來了。

義和團弟兄和八國聯軍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在八國聯軍向北京進發的時候,天津義和團弟兄包圍了火車站以阻止八國聯軍的侵略行爲。

在反擊八國聯軍的戰鬥中,義和團弟兄表現出了世人難以置信的勇敢,義和團弟兄自稱天兵天將,他們手中的武器只有土槍長矛,刀槍不入的自信使他們變得無畏無懼。而手持洋槍洋炮,並且乘坐火車,開着炮艦的八國洋兵幾乎毫不需要瞄準就可以一炮殺死一排排的義和團弟兄。面對如此兇惡的八國聯軍洋兵洋將,義和團弟兄不肯屈服,他們在戰爭中表現的勇敢令他們的敵人都爲之震驚。

後來,一個參加過八國聯軍的洋鬼子在述說他的參戰經歷的時候,不無感動地寫道:“義和團面對着來福槍和機關槍秋風掃落葉似的射擊,還是勇猛衝鋒,真是不能想象世界上還有比他們更勇敢的人了。”另外一個侵略兵在參加了廊坊戰役之後回憶說:“他們(義和團)在訓練上所缺少的東西,卻由他們的勇敢來補足了,中國人並不像我迄今爲止所想象的那樣,他們很少怯懦,而更多的卻是愛國心的信念。”確確實實,義和團的勇敢,使帝國主義侵略者聞風喪膽,發生在天津的幾起戰爭雖然最後都以義和團弟兄的全軍覆沒爲結局,但義和團弟兄給歷史留下了不屈的英雄詩篇。

最大的遺憾,詩篇是不能救國的。

老祖父對我們說,八國聯軍逼近天津,義和團弟兄開赴戰場,城裏的義和團活動日漸冷清了。

光緒26年6月18日,西曆1900年7月14日,八國聯軍終於攻進天津城,義和團也終於最後慘遭毀滅性打擊,一場扶清滅洋的烏托邦徹底地失敗了。

直到6月18日的下午,張姓大師兄還到侯家大院壇口來祭過壇,據老祖父回憶說,那一天也怪,大師兄開始祭壇之後,香火怎麼也點不着,蠟燭也是點不着,大師兄草草地祭過壇後,匆匆地就離開了,臨行前大師兄還留下話,轉告侯六爺早做打算,大難就要臨頭了。

關於八國聯軍入侵天津的種種紀錄,史書已經有了詳細的記載,不只是八國聯軍殺義和團,曾經支持義和團活動的清政府,更是幫助八國聯軍殺義和團,當時的天津城,城牆上一排排義和團弟兄的屍體沒有人收拾,沒有幾天的時間滿天津城充溢着腐屍的惡臭。天津城裏家家慘遭八國聯軍搶劫,八國聯軍強盜以殺人爲兒戲,他們竟然將大炮橫倒下來,對準城內民房,肆意屠殺民衆,城外的海河,河道被浮屍堵塞,天津城已經成了一座死城。

天津城慘遭洗劫,天津人爲了保護自己,家家戶戶在大門外貼了一個“順”字,沿用中國人於改朝換代之時對於新政權的歸順。原來在洋行做事的二毛子們,自然就有了安全保障,洋行發給二毛子人家保護證明,使在洗劫之時得到安全保證。我們侯家大院自然有日本人勢力,八國聯軍入侵天津之後,侯家大院門外貼上“日本國保護”的字條,就避過了這場浩劫。

義和團運動的失敗,八國聯軍的入侵,以及北京皇帝和太后的“西狩”,宣佈了長達幾千年中國封建勢力的最後崩潰,清朝政權雖然以出賣義和團換取到了幾年苟延殘喘的最後時間,但對於中國知識分子來說,清朝政府已經滅亡了。未來中國是個什麼樣子,人們心裏還沒有清醒的認識,但大清的天下完了,天下要大變了,歷史在人們的心間揭開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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